看来抹药的配方还得做点剂量上的调整。
鉴于他手上有刀,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免得被误伤,纷纷让开一条路。孩子惊恐万状,想大声哭喊却被他勒得发不出任何声音,面se青紫。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眼看那娃娃就要翻白眼了,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发丝散乱的nv人,疯也似地便要冲过去,好歹是被人拦下了。但很快她便抛下所有颜面恳求有人能救救她的孩子,回应她的唯有s寂。
她泪眼大睁,眸光四处寻觅,宛如溺水者的最后挣扎——然后她认出了我。
好似终于够到了一根浮木,她冲到我脚边,攥我的裙角,不住地磕头。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腔中,我大概听懂了来龙去脉。
当时船上一片混乱,她相公为贼人所害,孩子也险些被掳走。那大耳汉被我击伤后疼得满地打滚,血流不止,很快便失去的意识。慌乱之下,她也没多想,抱着孩子回屋赶紧收拾了些用得上的细软便准备往下层逃。甫一出门,那个汉子居然又爬起来袭击了她们,并挟持孩子作为人质。
事情就是这样,我望着她被掴出鲜血的唇角,不由地一声叹息。
我掏出帕子与她擦了擦唇角,随后起身,缓步向船舷的方向走去。
“——兀那大耳贼!”我冲那汉子高喊。
他回过头,一见是我,两gu战战,再见甲板上无数同伙的尸首,吓得面se煞白没把刀又丢了。但他仍不s心,不断朝记忆中拴着小船的地方移动。
“喂、听不懂人话?叫你呢。”我闪身飘至他身后,立足于船沿俯视着他,犹一道乌云在他身上投下浓厚的y影。
我用脚尖踮起一截垂落在船身外侧的断绳甩到他眼前,笑意盈盈。
“真不好意思,你们的船早就漂走了。”
像是崩断了最后一根弦,他脸上情变幻得jg彩纷呈,接着就开始狂笑。
怀中的孩子在晃动中稍稍被松开,肺部重获空气,于是奋力挣扎咳嗽、大口喘息,头颅在他心口的位置来回窜动。
“五,四,三……”那笑声越来越尖锐凄厉,好似四足被捆s的活叫驴。
他骤然举刀,不顾一切地向心口刺去,人群惊呼。
“二、”我跳下船沿,仅两指夹住刀面。
“一。”那大耳汉伤口渗出的血已全然乌黑。
“倒也,倒也。”他旋即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我随手将刀丢进水里,从绵软得如瞬间ch0u离脊骨般的尸身上抱出孩子。她一开始还在颤抖,但很快便搂住我的脖子“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我拍了拍背给她顺气,接着为她点了x道,不一会,她的气息趋于平稳,趴在我肩头沉沉睡去。
我搂着孩子无声无息走到众人面前,人群注视着我,自动为我退开一条足够宽敞的通路,而通路的另一端,有位母亲正泪流满面向我奔来。
我把孩子交给她,“没事了。今日诸多风波,恐有惊厥,还是先让她多睡一会儿吧……对了,这包药你们且拿去。”我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药囊,“若是感觉头晕目眩、浑身su软,便将这丸子化水服了,一日三次,但也别吃太多。”
“恩、恩人!”她颤抖着接过药囊,抱着孩子在我面前跪下了,“小nv子无以为报,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愿立长生牌位,日日为您祈福!愿来生结草衔环,当牛做马……”
我的……名字么?
“别怕、别怕,已经安全了。你叫什么名字?”
“唔……俺、俺叫殷阿牛。”
“阿牛好,我是yy。旁边这位……是我师兄。”
“快起来。”我苦笑着扶起她,“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心,为我祈福……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这句话出口之后,有些人的视线开始游移,背后芒刺般的目光减轻许多。
“不!无论旁人如何说,您今日都救了我家阿囡两次,我……”
“不必了。先回去好生歇着,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截住了她的话头,她望着我的眼里带着点淡淡的失落以及不知所措。
正待她要悻悻转身时,“等等,”我又将一个荷包塞到她手上,“这里面是安香,我想你会用到它的。”
“行了诸位,散了吧!该g嘛g嘛去。”
我拉上帘子,房间里顿时昏暗了不少。
那汉子醒了,发现自己被捆上了手脚,惊恐万分,开始奋力挣扎。
我把他口中的布团拔出来,粗鄙之语顷刻外泄。
“gs你个小贱人,外头还有我几十号兄弟,只要我叫一嗓子,你s定了!这附近水路没有我们没m0透的,你们ch翅难逃,还不快快放了本大爷!”
“看来你对附近水域很熟啊?哦对了,你弟兄四十二人已被我截杀,剩下俩正被人盯着开船。”我一边擦拭匕首,再慢条斯理地往上面抹药。
“你放p!”烛火摇曳之下,他脸明显白了不少。
“你可想好,再有两个时辰不到可就靠岸了,官差应该很高兴见到你。”我我又把匕首放到烛火上烤了烤,登时蹿出几缕绿莹莹的小火苗。
“老子会怕州府那些酒囊饭袋?我兄弟们、兄弟们可不是吃素的!”那汉子最后一个尾音到底没把持得住打了个颤,要是真有援兵也不至于这么没底气。
“看来……你们这次行动暂时只派了这么多人。”上好药,我拿着匕首在他眼珠前面b划,戳不戳只在一念之间。
“……是是。nv、nv侠我上有老下有小饶命啊……您还想知道什么?”
我将匕首暂时移开便瞧见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怕是还在打别的心思。不过我对t0ng人眼睛兴趣不大,到时候爆出浆来g0不好还会溅一手,况且他接下来还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于是g脆从袋中掏出一粒特制香丸,捏住那汉子的下颌送了进去。
“没解药,十日之后肠穿肚烂哦~”我一边微笑一边抵住他下巴,那丸子入口即化,很快那汉子便大汗淋漓,眼角因闷咳不断沁出了泪花。
里头淬有八角茱萸等特级辛香,又辣又苦,能好受么?
说来也无聊,这丸子本是想用来小小报复下某人的,可惜那家伙根本没有味觉……不过效力强劲冬天或许能用来暖身。
“咳咳、呕……我我我都招。咱的大本营在白鹤山,距这里至少五日行程,荆州府决计想不到……”
感情这还是一伙长途流窜作案的老手,看来暂时不用担心水匪会因为失去联络而再来一拨。
我挥手打断他,“会撑船吗?”
“啊?”
那天夜里客船在荆州渡登岸,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看管船家和等待官差之际,我让那汉子偷偷踅m0上岸寻了艘不起眼小船连夜向下游驶去。
开玩笑,一口气剿灭流窜水盗这种大事,就算官府要封锁,船上这么多人、一传十十传百,明天这个重磅消息就能轰动荆州城,我要是留下来怕不是没多久就能跟仙盟正道亲切会面,届时可就真走不了了。
船橹与波涛的碰撞声被打乱了节奏,好一会才调整恢复过来。
说来真是好笑,只要我稍一蹙眉,那黑面汉子的脸se不消说定是又白了几分,连脂粉都省了。若我逆着风眯眼凝视他的脸,他肯定赶紧转头向别处亦或作低头伏罪状。
提心吊胆、瑟缩、畏避,真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弱者等待无情命运判决时的眼。哪怕是看似最外放而炽烈的恨意也很快会被了无尽头的折磨消耗殆尽,几乎所有人落到他手里最后能且只能这么望着他。我在他身边见过太多次,如今我倒成了这目光的常客。
杀了他,真的能解决问题吗?
即便令其形俱灭,抹除了世上一切与之有关的存在,就真的能结束一切吗?不,就算别人以为他s得g净、彻底,这世上仍有一处是可以令其复生的……
是我心深处。
二十载弹指一挥间,我已被他扯扯底底染指透了。
我救下他,他却杀光与我同行的所有同门、令二师兄重创生s未卜,作为“回报”独留我一人。
私下独处时,他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多半以“雀儿你还记不记得”的句式打头,自顾自地回忆往事。
我不记得,纵使真知道又如何?宁肯不记得。
与他在一起的时光甚至b我的前半生还要长,那些纠缠化作尘埃,将往事掩埋,再难寻迹了。何止招式心法,无形之中,连他的做派手段都已被我学去了七八分。
不出意外,下一个魔头就是我。
没有回头的路,他s之后,我只得速求一s——听上去就像是一场荒唐且愚蠢的殉葬,而事实又确凿如此——我早该s了,s在十七岁那年。
“客人快看,前面就是飞虎涧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远眺,果然两岸夹川,湍流之中凸立一块巨岩,任凭ch0涌涛翻,到了这块岿然不动的石头前都不得不另行两边。
不过现在时节正是水涨浪急,河水被山阻了几湾后益发汹涌,便是以惊人跳跃力着称的吊睛斑斓虎,也绝不敢在此时过江,而往来的船只则更少了。
正合我意。
越是靠近飞虎岩那汉子便越发小心,船速也渐渐慢了下来。
我左右无事,姑且听着江水盯着山岩打发时间。
恍然之间,耳边似乎聆听到一声声梵唱自半空散落,那声音清越、举荡飞。眼下涛声訇鸣,祷祝声与相合交融,一时间竟觉天地骤弥,物我偕忘,唯余江水怒号,亘古不改。
然而现在相距还是太远,看不真切,只感觉飞虎石多了一个小黑点,或许是鸟抑或是个人。
“喂!你听见了吗?”由于激流响彻,我不由提高嗓门。
“客人,你说什么——?”那汉子一边勉力把控小船,一边对我大喊。
我指了指巨岩,“那上面——有个人。”
“您说什么——?”
河川疾行,不多时便将轻舟送至山前,抬眼望去,果真有个人在上面——是个身披木兰衣,结跏趺坐的b丘。随着悼诵声起,他周身渐渐弥散出一圈淡淡的金光,法相庄严,倒像真有几分本事的模样。
那声音逐渐变得悲切,似乎是在追思故人,g起我心底愦怅,险些堕下泪来。
轻舟转瞬奔赴下游而去,至于他相貌如何,我倒没仔细瞧。
“杀业未竟,回头不晚。”那声音近得犹在耳畔,我悚然一惊,再回头那和尚已不在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