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是说,那只是传闻?”小姑娘皱了皱眉,隐隐感觉这件事明显没有表面上所说的简单:“你方才说,若非,在那梵炎界便是寸步难行,再加之梵炎界又为西天所管辖,寻常人更是得而难入,就算事实如此,叁清的另外两位祇自也是不会放出这般对己不利的消息…”
“倘是叁清垮台,孰利最大?”面前之人难得抓到了话中的重点,男人颇是欣慰,继而笑道:“玉清真本就是叁清命脉之本,先是设法囚其于梵炎界,再放之不利消息…而这个消息首先是大多数人无法证实的,再加之这件事本身——”
“倘是假的自然无事发生,可倘是真的,那么整个上界包括原灵境本身的存亡都岌岌可危。”
“宁可信其有,绫杳。”
男人脚步挪动的声响仿似环斥着每一寸空间:“若是你,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用一个陌生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命。”
她…会吗?
轻颤的睫毛抖落一片细碎的光。
“无论是人、仙…抑或是,到底都是自私的动物,自以为高高在上,其实于他们所藐视的蝼蚁并无任何差别。”
只…宁可错杀。
“是…天帝?”话语中几不可闻的轻颤如同她收放不如的手掌。
“不若怎能以此为筹码一举吞并下界疆土?”
面前之人的嗤笑,令得手中的灯影晃了又晃:“莫要被一些小恩小惠所骗了,绫杳。”
男人一度重复她的名字,一双异瞳中倒映出的,是她已然有些僵化的脸。
更如绫杳此刻一片发白的头脑。
毕竟在几乎所有人眼中,相比起制度封严而又颓败的叁清,天帝的制度与恩惠可谓是人人得而求之的绳索,拉着本该在底层的人族一步一步往上界权力的更顶峰走去——
“他的恩施,不过是为了将来令你成为更有用、更好牺牲的筹码。”
“或许有一日,连他的自身,都能成为一道随意摆布的筹码。”
“……”
她却说不出话来,或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男人确乎又说了很多,绫杳知晓他惯是不喜欢的天帝的,自踏入方才的天帝庙是,与她说的这些亦是,可信息量之大或也加之那股莫名的、由心底而然的情绪令她难以思考太多,更甚于去追究这个男人又是从何知晓的这些消息,还是源于她单纯缺失的历史课——
…那太复杂了。
绫杳有些颓然,也不晓自己是何时靠坐在破旧的龛之上的,头发扫过的,只有那无头像下垂的衣褶,还有像手持立在脚侧的,那隐没在黑暗中的剑鞘。
她终是忍不住抬手摸了上去,意想之中的木质手感,收回的,却不过只有满手的灰。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方才有些愣愣地回过来,刹那的思绪回归,才令她突而发觉自己身侧絮絮叨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环顾着转过身去,却只见到孤孤单单立在不远处地上的莲花铜灯。
“喂——…喂!”绫杳忍不住喊了几声,只远远听到了自己的回声:“拓跋?…拓跋!?”
男人不知在她自顾发呆时去了何处。
捡起的铜灯尚有余温,却不知来源于之前持灯的人,还是燃燃火焰的余温。
这方庙却比她想象还要空阔,脚下祭拜的锦垫不知何时早已烂成了一滩看不清花纹的沉灰,倒伏的牌匾朝着远处拉出一道虚无暗淡的影线,而灯光余影却照不尽那像之后‘回字’长廊的尽头,绫杳眨了眨眼,举着灯左右晃荡了几步,颇才看清这座庙的结构是以面前龛为基点,两道壁廊用一堵木墙分隔而开的,待至拿灯凑得近了,竟还发现这面前的木墙上尽是被人所刷漆打底,彩绘着密密麻麻不知何意的壁画。
光亮延申处,照见旁侧壁龛上隐隐约约供奉的一排像,虽不及中间叁座像的奢华精细,但似乎也做得颇是考究。
绫杳望着黑洞不见底的远处深深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半晌,终是举着手中尚未燃尽的铜灯,大步朝着未知的黑暗中迈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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