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
若死鱼般瘫在地上的小姑娘,自然未能看见光阴处,那埋在阴暗中,低着头,满脸僵硬不自然的面庞。
她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到长桌前,新月咬着唇在一旁默默磨墨,她却只写了一个开头,便怔愣着僵在原地,随手丢在桌上的毛笔将那些余白,都溅上了满纸凌乱的墨痕。
像是毛笔的泣痕。
“罢了…你走罢。”
雩岑滑坐在地上,随手拿起身侧的酒坛喝了整整一大口,喉管像是被灼烧般的疼痛,她却只是倚着墙,轻轻闭上了眼。
若零随终要杀她…昆仑又有何用?……
颦瑶若要保她,定会累及整个昆仑,踩着朋友的血而苟活余生…她做不到。
紫参一族…难道不是最好的例子么?……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雩岑突而仰颈大笑了起来,那份苦意终究绵密地化在了嘴里,明明她认为已然流干了的泪,却未曾枯竭,直至在酣畅的笑意中,转为了最后的痛哭失声。
听着哭声的新月依旧蹲坐在门前的小阶上,深深蹙着眉,强忍着推门而进的冲动,像这几日的每一天一样,守着屋里的那个人。
…或许就连雩岑自己也不知道,她自己所认为的,所谓醉生梦死的空白,不过是在这叁日间,半梦半醒之间的胡话与痛哭。
少女的脚边,放着一包不多的首饰,或精巧或大气,颇有人族的风格情调,是在上界不多见的模样,还有一根她最为上眼的紫色玉钗,若非她那时进得快,这根钗恐怕早已被那没有理智的醉鬼掰成了两半。
…可没有理智,怎会哭的那般伤心。
任何一关于旧物的触碰与回忆,迎接的只是无法自制的泪如泉涌。
那哀哀的疼,是一下一下扎在心坎最绵密之处的痛觉,雩岑醉酒的胡话断断续续,甚至拼凑不出完整的语句,可那太过伤情的模样,又分明是真实的。
“…你…杀了…我罢……直接杀了我……”
她不知几次从她手里夺下那几乎刺进脖颈的簪子,甚至在一次的拉扯间,新月不慎瞧见她肩头那道蜿蜒没入后背深处的疤痕。
她曾悄悄在雩岑昏睡间拽着肩头的衣领往下剥了剥,却依旧看不到头。
像是要将整个人都剖开的裂痕…该有多疼。
为了防止在醉酒的无意识间伤害自己,新月悄悄将屋内所有的尖锐物都收了起来…包括那袋她频繁想用来自裁的首饰。
或许在雩岑清醒下,这是第一回,但这已不知是她给她治伤的多少回了。
内院向来不入女子,她身为上界极品药材之一的原身…或也是她被天枢调来这里服侍的原因。
一道高大身影无声地出现,令得蹙着眉发呆的新月一下子清醒过来,慌里慌张地想跪下行礼,然对面之人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哭声却乎呆愣了一瞬,挥袖将她跪下幅度抬起,低声道:“你跟本君来。”
新月呆呆地垂着头跟在男人身后。
“尊…尊…这是…这……”这几万年来未曾见面超过六次,新月面对颇有好感的心上人,舌头都弯弯曲曲打起结来,赶忙双手将手里攥着的小包裹奉上:“这是…这是…这是从仙子那…是仙子的……”
在黑夜中依旧明亮的金色瞳孔,颇为锐利地扫到了其间最为惹人注目的紫色玉钗。
指尖擦过,男人将那包东西收在手中,残留的余温几乎令新月的心脏瞬时砰砰加速达到顶点,隐秘的心思仿若要瞬时跳跃而出,展露在对方面前。
“她…如何。”
略略顿了顿,金色的眸光微微暗淡下来,男人的声音很低。
“…不太好。”新月闷闷摇了摇头,“…今日要了七坛酒,睡了四回,闹了叁回…您……”
“有没有…问起我。”
或许寄藏着些许希冀,又或许已然笃定将会接受失望,男人的嗓音晦暗不明。
新月再度轻轻摇了摇头。
“…仙子…仙子醉话…只提了…提了随什么的…奴并未听清……”
“罢了…”
男人背过身,转身欲走。
“尊上!”
新月突而朝男人的背影扬声道。
玄拓转过身来。
“……”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少女咬了咬唇,“…仙子的那封信…昆仑…”
“若您终究不见她,如今这般千年也过,她惦念着…不若放她回去……或许仙子还会高兴一些,不会成日这般…”
那封信自然从叁日前出门便被男人扣押在手。
“她不会走。”
金色的琥珀眸在黑夜中熠熠,“也不能走。”
“那也可以考虑少阳府…青要帝君毕竟前几日才……”
“新月。”头一回从男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少女激动得小脸通红,但旋即便又面若死灰地冷了下去。
“本君的身边,不缺一个摆弄口舌替主子出主意的奴隶。”
“记着你的身份。”
倏然离去的身影在须臾之后便又突而折了回来,少女希冀般地重新扬起眸来:
“今日之后,将她的酒停了。”
“可仙子……”少女樱唇嗫喏。
男人深深蹙了蹙眉,似是突而想到什么,轻轻舒展了些许,又张口道:“你明日告诉天枢——”
“让他去禹馀宫将人接来。”
“上清真?”
“不。”男人檀口轻启,颇为简短地吐出两字:
“浮玉。”
——————
|w?)?
???大嘎放心,这不是传统恶毒女配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