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澄跑出医院,打上出租车就往家奔去。
夜里的火车站特别冷,月台上的风吹进衣服里,吹得人骤然清醒。前后排队的人寥寥无几,接近午夜,连检票员都很懒怠,招招手就让他们上去了。车厢里也很冷,冷风直往小腿里钻,周围的人大多睡了,只听到空旷的列车滑行声。他抱着自己缩在角落里,他太累了,太累了,多日来的重压让他心力交瘁。
也不知道在车上昏睡多久,那根本不能叫做睡,提着一根经时时警醒着,预备着下一个难题再来。出来车站,他的脸苍白,身形瘦削,仿佛一只鬼。他顶着一张鬼脸和瞌睡的司机报上地址,往那个他毕生都不愿意回去的地方驶去。
他是不想回来的,上一次是迫不得已,他发誓再不受此屈辱。可是命运的大手又一次将他推到这扇门前。
他站在门外停滞不前,他来得匆忙,什么都没拿,活像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他又回来了,是的,他又回来要钱了。他憎恶自己。
深夜了,严廷晔睡不着。房间里还是灯火通明,这次方澄消失的时间比上次来得更久、更决绝。
他甚至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控制住钱是否能控制住他?父亲不介意用点小手段让一个任性的孩子回家,让他明白生活的重量。
只是这次消失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他还会回来吗?
严廷晔穿着家居服出来倒垃圾,看到的就是门廊下失魂落魄的方澄。
男人眼睛一亮,急急走下台阶来。他看起来真的很糟糕,很狼狈。黑发,黑眼,身上衣服太过单薄在冷风里瑟瑟发抖。他缩着身子不敢上前,他怕一进去就把自己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决心都忘记了,只剩下耻辱。
可他也不肯走,他倔强地站在廊下,在他身后是人命和金钱,快要把他逼死了。
他两下为难,夹缝生存,也不知道在冷风里站了多久。
严廷晔走下廊来,拉住他的手:“回来了?冷不冷?”
他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没问。只是一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问候,好像他只是放学回家一样。方澄抬头看他。
父亲露出笑容:“回来就好。”
父亲不顾他的执拗将他拉进家门,房间里有暖气,从头到脚扑上,将一身冷硬的人融化、打碎。那种暖因为太热给人一种刺痛的麻痹感,方澄打了个颤,小腿开始抽搐。
严廷晔将人拉到沙发坐下,蹲在孩子面前:“要不要吃点东西,暖和一下?”
方澄坐在沙发上有些不自在,环顾四周,与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桌子上还是有本相册,大概常常翻阅,边上都起毛了。上次便是因为这个吵架,严廷晔连忙收拾走。父亲的殷勤关怀让他不适,仿佛一个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太久太久的人忽然被火包围,烫得他心悸。
他勉强点了一下头,严廷晔如获至宝:“好,爸给你做。”
男人挽起袖子下厨房,方澄看着父亲忙碌的背影,被氤氲的热气包围的人。男人忙得热火朝天,热油浇在鱼肉上面发出噼啪的声响,老远就能闻到香味。这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