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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他:“一天你也会突然走了么?”
他回答说:“我不知道,这个由不得我罢。”
我害怕他像那个女人一样丢下一句“不得已。”走了。
我更惊恐的发现,在我心里他的分量一天比一天更重,早已远远超过了那个女人。
我喜欢听他轻如羽毛的低笑,喜欢他比一般人更加低沉的嗓音,喜欢他喊‘惜朝’的发音,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象这两个字在他的舌尖上打转,心里莫名的暖洋洋的。
我总是不由的按照他说的话或者意愿去做事情,即使看不到他,却总是乐此不疲的想象他说话的表情,或者对于我所作的每件事情的态度。
遇到他不赞同的事情,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个面目英俊的男子蹙眉的样子,然后做下去的兴趣马上飞得无影无踪。
为了他的一句夸奖,我可以拼尽十二分的力量。
然后屏息的等待他轻笑着说:“你真是个天才!”
我想我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父亲,虽然他不能像别的父亲慈爱的摸着我的脑袋,或者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玩耍,因为我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得到他的肯定,也是如此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幼稚和任性。
我想我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兄长,因为他上一个时刻会像一个坏兄长一样嗾使我恶作剧,下一时刻确又像一个好兄长替我出主意收拾闯祸的烂摊子,虽然这些主意大部分都是馊主意。
我想我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师长,他教我的东西实用且包罗万象,每当我遇到什么难解的难题时,总会忍不住去请教他,而他也每每不负我望的给我答疑解难。
我想我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友人,他陪着我狩猎,读书,学武,赚钱,做官,建阁,我们一起欢乐,一起惆怅,一起高兴,一起郁闷。
他对于我是一个如父如兄如师如友的存在。
有他在,我不畏惧任何险阻,因为每时每刻我都能感觉到贴着我的脖子的坠儿。
我不敢想象有一天他走了,一如他的突如其来,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的勇气,信心会不会还在。
没有承担他的殷殷期望,我的壮志豪情会不会还在。
缺少了心的依靠,我还能剩下几分胆色。
没了他,世人眼中聪慧灵黠的少年探花郎还能留下几分风骨。
我不知道,无数次在梦里呼喊:“不要走!阿千!”的时候我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无数次逸出唇边的梦呓,透露出的是怎样的绝望。
但是我知道,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听见他在玉坠儿里用急促却让人安心的声音把我从恶梦里唤醒。
“我在这里!我那也不去!”
“我在这里!我那也不去!”
“我在这里!我那也不去!”
……
一声一声抚平了我皱着的眉头。
他陪了我九年。
我开始偷偷以为他会陪我一辈子。
然后我遇到了一个叫傅晚晴的姑娘。
三月的微风里,我以为我遇到了自己的爱情。
他兴高采烈的替我出谋划策,充当爱情的狗头军师。
他的语调是欢快的,兴致是高昂的,仿佛一个急着抱孙子的父亲。
过了一开始的惊艳之后,我看着晚晴的脸当初那股悸动越来越淡,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但是阿千好象很喜欢让晚晴做我的妻子。
他泡妞的花招五花八门层出不穷,我想如果他有身躯,追他的女孩子一定比京城第一公子——郝连将军家的一个叫郝连十一的武士还多。
看着他这么热心,我真有点怀疑是不是他也看上了傅晚晴。
每每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对傅晚晴的厌恶就多一点,但是动作却又更亲密一点。
我不知道我这种内外矛盾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我管不住自己的心,也管不住自己的行为。
在这样莫名其妙的状态下,我和傅晚晴居然开始谈婚论嫁了。
下了娉礼,收了彩礼。
一切都顺利地让人发疯。
婚宴上,我只想大醉一场。
可是他却在耳环的坠儿里叫嚣着“别怕,用内力把酒出来。”
朦胧中我照做了,就连我的身体也违逆不了他的意见。
走到新房的门口,他让我把他留在门外。
他要离开我,尽管只有一个晚上。
我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义无反顾的推开了房门,第一次我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我挑开了新娘的红盖头,看到傅晚晴脸的瞬间,我的脸上又习惯性的挂上了这几月以来,面对她时熟悉的面具,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吃过了饭,喝过了酒。
事情已经拖无可拖。
我犹豫着解下了耳环,当耳环离开我的手掌,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人一空。
傅晚晴看出了我对耳环的珍视,大概是怀疑是我别的情人送的,小心翼翼的发问。
我只好回答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话音刚落,新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是傅晚晴的表哥黄金麟:“顾惜朝!你这个婊子生的杂种,你怎么能配得起晚晴表妹!”
对于他的污辱,我内心竟然没有不高兴,好象还暗暗喜悦有人来打岔,但是我的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怪异了。
我故意用不悦的语气说:“黄表哥,你喝醉了!”
“我没醉……”黄金麟大着舌头说着话,并且跌跌撞撞的冲向了我和傅晚晴。
我只好拉着晚清闪开。
不料黄金麟却扑到了桌子上,抓起了我的耳环:“晚晴表妹,你看这个耳环,就是那个婊子带过的……”
我的心脏一紧,好象黄金麟手里抓的不是我的耳环,而是我的心。
“表哥?你说什么呢?我不明白!”晚晴的声音透露着迟疑,这也不能怪她,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七岁就封了诰命,十三岁就是皇后的义女,虽然她乐于给乞丐们施舍财物,但是在她的眼里妓女无疑是卑贱的。
“这个耳环……是这个杂种的娘带过的……我在六分半查过了……顾惜朝什么龙图阁学士,什么探花……不过是个婊子生的杂种……他娘是十几年前‘’的头牌……哼哼……这个耳环就是证据……当年六分半的堂主雷震雷叫凤头杈亲自打造送给顾柳儿的……独一无二……”黄金麟还在喋喋不休,可是我的全副注意力却都集中在他攥着耳环的手上。
“惜朝……表哥说的可是实话?”
“表妹……你看他那样……显然是默认了……你不要嫁给他……不然你会成了全京城的笑柄的……”
“表哥……你说这些……已经晚了……”
“不晚……只要你愿意……表哥带你走……”
他们两个在那里唧唧歪歪,我却在绞尽脑汁的想怎才能把耳环从黄金麟手里要过来。
硬抢的话保不准会弄坏它,阿千还在里面我不能冒失。
“晚晴……”我故意有些哀怨的问:“嫁给我你后悔了么?”
晚晴撇过脸没有回答我。
“哼哼……你们都一样……瞧不起我……我也不希罕……”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凄厉一些,然后我说住了自己最想说的话:“把我的的耳环还给我!我走!”
当黄金麟捏碎了耳环上的玉石坠子,他化作了一对粉末,从黄金麟的手掌里落下来的时候,我的世界一片血红。
从未有过的绝望没有任何理由的突然就涌上了我的心头。
“不!!!!!”那是从灵魂深处涌出来的惨号。
我跪下来对着地上那点残余的粉末,呼喊“阿千!阿千!!!!”,任凭我喊哑了嗓子,那个温柔低沉的嗓音再也没有响起来。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脚印的y影,是黄金麟想伸脚踩那些粉末,我随后一掌将他打得跌在墙上。
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这些粉末连同那个扭曲的变了形的银色坠钩收在帕子里。
我十四岁那年,d房花烛夜,他离开了我,化作尘埃。。
走的方式如此惨烈。
让我毫无防备。
从此我就只活在最寒冷的冬季。
先前那些他走了之后的假设,都被我推翻了。
呕了几口血,大病了一场后,我的勇气,信心,胆色,风骨都在,甚至比以前更多。
仇恨代替了他成为了我的支柱,我的依靠,我的全部。
黄金麟,我会一点一点的把你推下绝望的深渊,看着你在那里一点一点的腐烂。
听说你是傅宗书的私生子,你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
黄金麟,傅晚晴,傅宗书……
【第二卷】
在“哗哗”的浪花拍击岸边的声音里我醒了。
浑身的肌r酸麻不已,有点像以前在特种部队训练了一天之后的感觉。
背部有几处位置火辣辣的疼,对于这种疼痛我很有经验,我身上最不缺的就是伤口,大大小小的任务,在我身上留了不少象征功勋的疤痕。
细细的有点硌的感觉从脸部的皮肤传来,好象是贴着一些石子。
我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的湖。
一时间我又有点茫然了,不知身在何处。
就像我看《逆水寒》时,眨了眨眼睛就到了一个耳环里一样,耳环碎了,我就又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地方。
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我的书房。
有疼痛的感觉这不像在做梦。
是不是我看《逆水寒》的时候,被人绑架了丢在这个地方。
而先前那些都是我自己的一场梦?
身上虽然很累还带着点伤,但是我还没有到不能动弹的地步,挣扎着爬起来,我惊讶的发现自己穿著一身黑色劲装,上面被人用利器割了好几个口子,l露出不少蜜色的皮肤,令我惊讶的是这皮肤上各种怪的创伤都有,唯独没有我熟悉的枪伤?还有我的身高不对,这人的个子比我以前还要高个五六厘米,大概有一米八五左右。
走到湖边看了看水里的倒影,虽然模模糊糊,但是有一点也以肯定,这脸比我的要年轻,而且长的也很普通,跟英俊潇洒的我的脸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左手里还攥着一把长剑,鞘是鹿皮做的,剑把非常光滑,看来它的主人用它的时候很多。
黑色劲装的样式设计非常像梦里面武士的服饰,胸口和袖口都留有暗袋,。
掏出里面的东西,最大的对象是一个油布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放着两本书,一本上面写着《凌云剑阵》,另一本是《凌云劲》,我愣了一下,这凌云剑阵我住在耳环里的时候听说过,只有当朝郝连将军家的死士会使,据说是上一代郝连家的家主根据家传绝学残山剩水枪法悟出来的阵法,须十二人同时使出,厉害无比。
这真是太荒诞了,难道我还真的到了《逆水寒》中不成?
还是有人对我做了什么催眠,让我做了那样稀古怪的梦,又把我打扮成这个样子。
我随手翻了翻《凌云劲》,看它扉页上的介绍,这是配合《凌云剑阵》的内功心法。
随着我的目光落在那些句子上,下腹暖洋洋的冒出一股气流,吓了我一大跳。
古怪古怪,难不成还真有内力这种东西?
一分心那内力就不见了。
而我的注意力也被《凌云劲》里夹着的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吸引了,我翻过来折过去看了看,还真像梦里面使用的银票。
用油布把书裹好,塞到怀里,我又摸出第二大的对象,是一个铜质的牌子,前面刻着“郝连”两个字,后面刻着“十一”两个字,上面刻还有一只腾飞的凤凰,周围是缭绕的烟雾。
这牌子是郝连家朱雀堂云组排名十一的死士拥有的。
郝连家的死士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在摸怀里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袖口的暗袋里是一些杂碎的东西,,左边的袖口里有几块散碎的银子和包在油布里的火镰,火石,火褶子和四个烟花,右边的袖口已经被削去了不知道这里面的袋子曾经放过什么东西。
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决定还是先养好伤再说,把身体调养到最佳的状态,也好面对未来的变量。
背部的伤口有些发炎的症状,而身体里好象还被人注s了一些毒素,我在附近转悠了半天,找到了几味治伤的草药,至于毒素,还没找到对症的药物。
把草药的汁y挤在背部的伤口上,现在好象是夏天,周围的气温不低,我索性把衣服围在了腰间,免得走路的时候摩擦了伤口。
良好的记忆,让我能够背出唐公公教给惜朝的轻功口诀,我心里一动,按着那口诀运气,果然下腹的那股暖流又出现,提气轻身我竟然真的飘了起来????!!!
站在旁边一棵高大的树顶上眺望,我远远的看见前面的山崖上有一所宅子。
我昏倒在这里,与前面那所宅子有没有关系呢?
如果有关系的话是敌是友?
不管怎么说,现在急需要一些药材解毒,还有一些吃的果腹,我决定先摸过去打探一下。
光着膀子在林间穿行,路上我遇到了一只兔子。
这具身体的灵活性不错,再加上内力的辅助,以及我精准的飞刀技术,用两枚石子击杀了兔子,得到了我的第一餐食材。
幸好有剑和打火的工具,比之惜朝第一次烤兔子,条件真是好多了。
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我开始在四周搜集柴火,经过一块大岩石的时候,我忽然感到有人在偷窥我,这是一种莫名的第六感官,在危险中生活的时间愈久这种感觉越清晰,作为一名优秀的特种兵,无数次在生死关头徘徊,早已把对环境的细微的感知训练的非同一般。
这窥视还明显的带着敌意。
我的手放在了剑柄上,慢慢的朝着目光的方向转过身去。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块大石头。
难道人就躲在石头后面?
可是我依然能感觉到那视现,人的视线是不可能穿过石头的。
我注意到大石头的下面有一个黝黑的狭缝。
在黑乎乎的狭缝里有几双绿色的眼睛。
根据瞳孔的颜色来看,应该是具有夜视能力的r食性动物,而那狭小的缝隙很可能就是他们的窝,大概是幼崽罢!
我已经有了一只兔子,这一顿不需要更多的东西了,况且这些幼崽的父母很可能就在附近,动了他们的孩子,还不着我拼命呀。
我身中剧毒又有伤害是小心点好。
正要转身离开,一股更加危险的气息突然弥漫了开来,我眼睛眯了起来,侧耳细听,左面的草丛里传出一阵细密的喘息。
闪电般的转头,一只灰色的大狼从草丛里跳了出来,眨眼间与我的距离不到一尺,一股浓重的腥气从它猩红的嘴巴里冒出来,我用剑柄在它的腹部一击,这是犬类动物的弱点,我在特种部队训练的时候可以空手干掉六只军犬。
狼哀号着被我挑到了一边,我并没有下重手,狼腹部鼓胀的茹房告诉我,它是一只正在哺r期的母狼,而我刚刚看到的缝隙应该就是它的窝。
虽然他们只是动物,我还是不忍心杀了母狼,叫剩下的几个小崽子饿死,孤儿院出身的我很多时候会冒出一些诸如此类的傻念头。
母狼挣扎着站起来,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还要找我拼命,我不得不佩服它的母性,我刚刚的力道可不轻,虽然不至于要了它的命,但是也不让它太轻松。
我苦笑了一下,盯着母狼的眼睛,慢慢的往后退,等我退出它的窝的范围,大概它没有这么大的敌意了。
就在此时,几声细细的犬类的呜咽,夹杂着人类“啊啊”的嘶喊声从那黑乎乎的缝隙里传出来,声音稚嫩,不像是成年人。
我愣住了,这狼里还有人?
母狼听了这些声音,“呜呜”的叫喊了几声,呐喊声透露着焦虑,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呜咽声和嘶喊声并没有停止,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从那黑呼呼缝隙里传出来,然后d口出现了七个小狼头,还有一个婴孩的小脸,那小脸脏兮兮的,一双眼睛也和狼一样发着绿光,八双眼睛都恶狠狠的盯着他。
看着那婴孩脸上类似于野兽般狰狞的表情,我不得不思考,我是不是遇到了报纸上刊登的所谓的狼孩。
放下手里的干柴,我就在母狼的跟前升起了火。
母狼畏光,但它依然缓慢的绕到了狭缝前面,挡住了我看向小狼和婴孩的视线。
我对它的敌意熟视无睹,径自烤起了兔子,香味慢慢的散播开来,我听见了母狼肚子的轰鸣声,以及小狼的呜咽声和婴孩的哭声。
几只小狼它和婴孩从后面的缝隙里爬出来,凑到了母狼的肚皮下面开始吃奶,母狼一方面伏低身子好方便小狼和婴孩吃奶,另一方面却更加警惕的看着我。
我看婴孩吃狼奶吃的很顺口,确定了这婴孩真的是狼孩,而不是狼叼来的食物。
我撕下了一只兔子腿,把剩下的r扔到了母狼的面前,然后慢慢的退出了母狼的视线范围,我怕有我在母狼吃的不安生,会消化不良。
一个兔子腿下肚,我思考着是继续去那宅子里看个究竟,还是留在这里想办法从母狼手里带走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