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宰相门房七品官,那宫人竟是不敢得罪穆风,只得走了。
游淼想来想去,打定主意,明日就辞官走人,回山庄去等李治锋归来。不欲再为赵超收拾这么一个烂摊子。或许自己走了,也能给彼此少掉点麻烦。否则闹到最后,闹成聂丹这幅模样,只是徒惹不快而已。
有时候一种冲动只要萌生,便会不可遏制地令人想去付诸现实。辞官的主意一出现,就算是九匹马也拉不回来。当初为的是与聂丹的承诺,为的是新朝初建,风雨飘摇之际,游淼才接过这副重担。
但如今,看赵超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游淼便乐得撒手不干了,都说他是中流砥柱,可连守卫国家的战都能入狱,认真说起来,没了谁,都是一样的。大家还不是照样地过。
而李治锋,若愿意带兵,便依旧在扬州带兵,反正与鞑靼的和谈议定,至少年内,不须再出兵打仗了。李治锋的职位也只是个闲职,完全可以回家,两人过过小日子。
游淼渐渐睡着,脑子里还翻来覆去地想,想他的山庄,这些年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逐渐迷恋起山庄里的生活,恨不得明天,不,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去
窗外又有人叩门。
这次穆风没有吭声,赵超低沉的声音道“游子谦,我进来与你说说话。”
游淼蓦然惊醒,背上尽是冷汗。
赵超推门而入,游淼马上起身,要去点灯,手腕却被赵超攥住。
“坐下。”赵超那声音里带着威严,游淼心中忐忑,意识到赵超若要动粗,自己是打不过他的从前尚未碰过这种情形。只不知道赵超要说什么,听他黑夜里的口气,很可能在发怒。
本来最理直气壮的,应当是游淼才对,但赵超这么一出现,自己的气势反而怯了三分。
游淼忖度再三,淡淡道“陛下请说。”
赵超叹了口气,说“你在生气,对不对”
游淼“臣不敢。”
卷五 八声甘州
这一次,双方都感觉到了。素来私底下只要没人的时候,赵超与游淼从不君臣相称,只是“你”啊“我”地叫。然而这次游淼不打算再与他当兄弟了。
“大哥昨夜与我割袍断义。”赵超低声道“我知道,你们都对我很失望。”
游淼道“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明日就辞官回家去。”
赵超在夜里呼吸一窒,游淼缓缓躬身跪地,行了个大礼。
“当年聂将军将我,将李治锋叫到一处,为的是收拾这残破河山,重振天启。如今北方虽未定,战事却已有转机。陛下也用不着我们了,子谦能做的事有限,不想再讨陛下烦心。”
“你你”赵超喘着气道“游子谦,你好大的胆子”
游淼沉默。
赵超终于彻底怒了,喝道“我对你掏心掏肺这么多年,临了还想把你从这事里摘出来你就这么对我”
游淼冷冷道“什么事有什么事,需要把我摘出来陛下既用不着我,又何必这么对我”
“谁说用不着你了”赵超颤声道,他终于知道这次闯祸了,不仅聂丹,连游淼也彻底心灰意冷,他就像个小孩闹出了自己无法收拾的烂摊子,紧接着一错再错。
赵超道“游子谦,你别这样”
游淼沉声道“天地君亲师,我已背叛了我的先生,背叛了大哥,鞍前马后,为你打点一切,你吩咐李延为你办那些事时,自当知道我的立场。我不可能再为一个弑父杀兄的人效命。”
赵超蓦然静了。
游淼道“陛下,臣明日就会辞官告老,李延想必能效陛下肱股。”
赵超冷笑道“好,好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告诉你,游子谦,这是你自找的,你别以为你走得了”
游淼淡淡道“陛下不如把我,把李治锋也关进去这么一来,我们都不负聂大哥所托了。”
赵超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翻了案几,冷冷道“你给我等着。”
赵超摔上门,扬长而去,游淼起身,坐回榻畔。
游淼长叹一声,外面穆风道“老爷。”
游淼嗯了声,说“没事。”
穆风道“要不咱们趁今天晚上就回去罢。”
“不碍事。”游淼安慰道“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赵超嘴上是这么说,但游淼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把自己打入大牢,否则李治锋一回来就要找他拼命。游淼、聂丹、朝中所有大臣的态度,都让赵超彻底走进了一个孤立的境地。
为君者,也是需要有教训的。或许赵超在下这个决定,让李延暗中谋害二帝之时曾经考虑到朝廷对此的强烈反弹,但他仍然做了。既然做了,就要为自己当初的考虑负责。
游淼不可能再护着他,这些年,这些事,都是他护出来的,说到底也是他咎由自取,什么事都挡在赵超前面,为他切身考量,截断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现在,就让赵超自己去负责罢。
赵超走后,游淼无论如何睡不进去了,便起身到孙舆书房中去,写下辞官的奏折。天明时着穆风去墨烟楼里叫了几个小厮过来,将孙舆留给他的书装车,送上江波山庄去。
晨钟响,唐博进政事堂,却见游淼等在院中。
“唐兄。”游淼递出自己的折子,说“烦请你今日早朝时,递呈陛下。”
唐博接过,打开折子,色一动,又看游淼,猜不透他在打什么主意。
“先生丧期未过。”唐博道“何不等发丧后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