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故事”
于是曼芝给她讲了一上午的故事。吃过饭,萌萌到底撑不住,又沉沉的睡去。
曼芝和申玉芳伴在床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
申玉芳忽然牵住曼芝的手,诚恳的说“曼芝,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我代邵云跟你说声对不起。”
慌的曼芝一迭声道“妈你说到哪儿去了。我没不高兴,真的。”
申玉芳只是叹气,“我知道你人好,是我邵家对不住你。”
曼芝怔了半晌,才说“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只要萌萌好就行了。”心里凄怆的想,那些缠绕得如乱麻一样的恩怨纠葛,早已分不清是谁对不住谁了。
学校放暑假了,萌萌嚷着要去曼芝的花店,曼芝怕照顾不全,没有肯,于是给她报了个暑期兴趣班,学舞蹈和画画,照例由申玉芳接来送去,萌萌百般不愿意,可她一向自诩最听曼芝的话,只得不情不愿的照办了。
李茜听曼芝诉说着家事,便道“你女儿算乖的,这事儿若要换了我侄女,不闹个天翻地覆不算完。”
曼芝怅怅的说“是啊,萌萌真是乖,可我又怕她太乖顺了。前次去开家长会,老师跟我说她从来不跟别的同学争玩具,别人抢,她就让,而且不怎么合群。”
李茜“呀”了一声,推心置腹的说“那哪儿成,现在的社会,这种脾气发展下去要吃亏的。得多带她出来见见世面才行。”
曼芝忧虑了一会儿,才道“再说罢,只能慢慢来,急也急不得的。”
李茜将一帧韩国明星裴勇俊的画报端正的夹在门口的宣传架上,然后小心的调整角度,直到看不出一点歪斜,才满意的拍了拍并没有沾灰的手,双眸花痴的盯住画中的偶像。
曼芝完成了手里的一盆小插花,在花架上找了个空隙放下,瞧了两眼,似乎不妥,又拿起来,四下找合适的地方,却见李茜咂着嘴在宣传架前挪不开步。
“茜儿,快进来,这花架子得重新排排了。”
李茜“哎”了一声,却依旧不动,曼芝便也走了出去。
李茜用手指了指画中的人,忸怩了一下,忽然说“曼芝姐,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像常先生”
曼芝听她这么一说,也留去揣摩,可常少辉的五官在脑海里不甚清晰,努力回忆了一下,似乎几分相像,又不十分像,于是随口道“常先生可不戴眼镜,这裴勇俊似乎是离不开眼镜的。”
一辆汽车此时停在10米开外的临时泊车位,曼芝听见响声扭头去看,下来的竟是邵雷和上官琳,她眉眼绽放出笑意,立刻迎了上去。
“大嫂。”“曼芝姐。”两人齐声叫她。
“咦,今天倒有空过来”
邵雷笑道“大嫂忙糊涂了,今天星期六啊。”
上官琳将手里的一个提篮递给曼芝,“我们在元祖买的新鲜糕点。”
上官琳剪了个超短的发型,一张尖脸上五官分明,眼睛细而长,鼻尖小小的,最惹眼的是一张菱角嘴,嘴角微翘,因此即使没有什么表情也像是在笑着,天生的讨喜。她穿着白色的短袖针织衫,下面配一条牛仔短裙,干净清爽,采奕奕,和曼芝第一次见到她时简直叛若两人。那次是邵雷正式请上官到家里去,她还留着披肩发,一身很端庄的套装,很好的掩藏了她素有的锋芒。
曼芝不禁赞叹装扮的强大威力,把个上官琳时而变成贤淑的女子,时而又成了活泼老辣的小姑娘。不过她也无法想像自己换上上官的这身衣服是否会有同样的风采,她沉静惯了,哪曾有过这般跳脱。
曼芝照例客气了一番,接过提篮,迎他们去花店。
上官边走边热情的和曼芝说着话,“我对你的花店仰慕已久,如果不是邵雷压着,早来看看了。说起来,我年轻的时候也想过开花店呢,可惜总没有人支持,连单做投资都被我爸否决,说我不像个生意人。搞到现在,也没那心了。还是曼芝姐有魄力,说做就做了。”
曼芝听她提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就忍不住想笑,上官不过25岁,就敢称老,只怕她到真老的时候,就害怕这样说了。
“我哪有什么魄力,纯粹是闹着玩儿的,图个清净罢了。时间也自由,有什么事说离开也就离开了,不像从前,要左请示,右批准的。”
说话间就到了花店门口,上官琳一看宣传架上的画报,就眉开眼笑起来,“呀,裴勇俊啊,是曼芝姐的偶像吗”
曼芝失笑,“我过了追星的年纪了,这是茜儿挑的。”
上官琳笑嘻嘻道“我最喜欢看他演的电视剧了。”
邵雷捏着下巴在旁边注视了一会儿,不屑道“真不怎么样,比我大哥差远了。”
上官琳白他一眼,“你什么都是大哥最好,没见你这么有恋哥癖的人。”
邵雷脸红了红,偷偷扫了一眼曼芝,嘟哝道“我说的是事实。”
曼芝原是要推销那宣传架子的,没想到大家对架子上放的画报反而更感兴趣,于是笑道“茜儿,去,给画报也标个价,说不定有人来买。”
上官琳在店堂里转悠了一回,不免大呼小叫的惊叹,觉得样样东西都好,曼芝知道她是客气,有些东西以上官的眼光,未必入得了她的法眼,只是她是个随性爽朗的女孩,觉得你好了,便凡是与你沾边的事物就都是好的。
曼芝觉得人跟人也是讲缘法的,她和上官哪点儿都不像,却能一见倾心,彼此都认为对方合自己胃口,这真是十分难得了。
曼芝对上官说“你尽管挑,随便挑中哪样,我送你。”
上官琳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欣喜的问“真的吗”
曼芝笑着拍她瘦溜的脊背,“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上官琳喜滋滋的换了副眼光去看,“我可不会客气,看上了当真就拿走啦。”
一对中年夫妇踱进店堂,在摆了盆景的架子上挑挑拣拣,曼芝和上官说着话没走上去,只是留看着。夫妇二人间或交头接耳的低语两句,却是完全陌生的语言,曼芝在这里呆久了,倒能分辨出来,是韩语。
过了一会儿,那韩国男子匆匆的撤了,只留了他妻子下来继续挑选,她仿佛相中了一盆宝石花,转过头来问曼芝,“这个,好养吗”一口中文十分生硬。
曼芝便走上前去解释,她说得已经比较缓慢了,但那女子很快就流露出了为难的色,换作用英语提问,和中文一样的吃力,但显然要流利一些,原来她的中文不过关,听不懂。
曼芝在大学学的是财经,他们那会儿学英语的热潮远没有现在这样狂热,工作之后也始终是跑内勤,口语锻炼的机会极少,所以她虽然纸上功夫不错,要讲就也费着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