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哑然,说实话,彼时她是完全没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清河公主,又早早离开,那是除却曾经对苻坚的怨愤和伤心外,对于这些没什么感觉。
“我同意便是。”凤皇抬起脸,精致的丹凤眸里一片淡然“因为,这是你所求。”
清河心里一疼,咬了咬唇,她不想看见他这个样子。
“凤皇儿,对不起,我知道的。”她知道那样骄傲美丽的小王子一夕之间沦为玩物是怎样的屈辱,她知道他听到长安城里人人将他当成笑柄般传颂时,微笑的面容下的灵魂受到的鞭笞。
只是,就算知道又如何,旁人轻飘飘的一句知道,怎么抵得受刑者身上刀子的凌迟
不是不恨那些人将别人的痛苦当成娱乐,但是,那便是人之本性,但她不想见他万劫不复,立地成佛修罗杀生佛。
她半蹲下来,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平视他幽邃的眸“凤皇儿,你不需要成为任何人的英明帝王,你只需要成为我一个人的帝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只要你记得,不论你做任何事前,都要记得我们还有一生一世,长长久久。”
她没那么伟大和无聊去培养一个盛世君王,只是,她既然已经开赌,就绝不会像曾经那样随波逐流,这些话,她不知道有多少作用,只赌他心中还有她。
凤皇眸光深处微微一闪,似有柔雪消融“不论我做什么,阿姐都不会离开我么”
“我从不许诺这种东西。”因为那太容易让人得寸进尺,见他色微沉,清河一笑,到底见他完美面具裂开。
她仰起头凑近他的唇边,猫儿似的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一下他的唇“嗯,不过你是个例外,我说过不会再离开你。”从她决定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绝不会再让曾经的离别再重演,只是
清河欣赏着他被她撩拨得温文消失,眸光里锐光不稳的模样,双臂环上他的肩头,在他的唇角慢吞吞轻咬,一路让濡湿的痕迹落到他颈边“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让我太伤心,凤皇儿,你不会喜欢我要做的事的。”
她不喜欢欠债,更不喜欢别人欠她的债,特别是情债。
与他温柔的吻不同的是他眸里涌起迷离波澜,“没关系,只要你记得今日的承诺。”
并永不违背。
情欲的火焰,燃烧得异常的缓慢,却撩得人所有的感官都敏感到疼痛。
只是太慢了
她轻喘着,手指紧紧地攀附着他的肩,目光朦胧间见他紧闭着眼,额上薄汗如春雨,眉宇间有隐忍的痕迹。
指尖抚上去,想要抚平,却指尖无力。
无力抚平那寂寥的,深远的,忧伤的痕迹。
大帐内,灯火通明,羽林郎中郎校尉以上的统领们聚集其中。
“郎花主大人,若是放弃断绝长安粮食的计划,我们下一步又改如何去做,苻坚在长安的军队虽然人数不多,却都是精锐,上次之战就已经让我们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马”听完清河的话后,羽林郎将们间一阵骚动,有年轻的郎将毫不避讳地上前一步道。
清河略一迟疑,这一点,她还没有决定好。
凤皇淡淡地宣布“我想,召见大家的理由,郎花主已经与大家说的很清楚了,羽林卫血谏泰帝为的亦是天道,断绝长安粮食的计策,虽为上策,却伤及天道,我们自当另辟他径。”
在座的年轻将领们只略有迟疑,便同时低头称是。
凤主是他们的统领,郎花主亦是郎卫们的导师,既然两位大人都已经达成一致的意见,他们自然服从。
看着散去的羽林卫郎将们的身影,清河松了一口气,摘下面纱,有些抱歉地看向凤皇“谢谢。”若不是他方才帮她解围,她一下子还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们。
“没关系,办法总会有的。”凤皇温然一笑,握住她的手。
办法么
她眸光有些飘忽,是的,办法总会有的,但是她真的尚未能做出决断。
踏出帐外,雪很大,薄如绒花的雪片落在掌间,慢慢融化。
像许多过去的人与事,慢慢消融,再无踪迹。
她轻叹,握住掌心的雪,慢慢地穿行在营地间,身后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唤住她“郎花主大人。”
清河一顿,回过头,挑眉“巫月”是凤皇身边那个秘的侍从,她很少与此人打交道,忽然发现,似乎她对凤皇身边的人都了解得很少。
“郎花主大人,巫月所言所言若有冒犯,还请您恕罪。”巫月声音有些僵冷。
“说罢。”
巫月抬起眼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郎花主大人,巫月不知道您是怎么说服陛下改变围杀长安的主意,但您应该知道自己是对殿下影响最大的人,所以巫月希望每一个您做出的决定都三思而后行。”
“殿下”清河微微眯起眼“你是慕容皇族的人”
只有慕容皇族的人,或者说甚至只有足浑皇后的人才会这么称呼凤皇儿。
“是。”巫月并不避讳。
“你觉得屠尽一城老幼除了给你家殿下留下嗜杀恶名,激起民愤,会比较好么”
巫月一顿“巫月想知道大人爱不爱殿下”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清河有点不悦,这男人怎么娘们唧唧的。
“我想郎花主大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提了怎样残忍的要求,也不知道殿下做出了怎样的让步。”巫月冷冷地道。
“。”
“大人如果是爱着殿下的,那么巫月想问,大人知不知道在那座城里殿下如何成为今天的模样,大人知不知道殿下背上的伏翅凤皇是怎么来的,大人知不知道那座城里豪宅朱门的一品大员中,有多少人是亲自鉴赏过那只凤皇,又传唱出怎样污秽的歌谣。”
“你说什么”清河蓦地抬眼。
巫月不理会她,只轻道“大人怎么能容忍曾经伤害过殿下的人好好地活着,怎能容忍长安城的人用肮脏的目光看着殿下,大人根本不知道,长安城里每一个人的目光之于殿下而言都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