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燕果然未问,再看了一眼晏倾君的伤口,点点头便回了自己房间。龙腾小说 ltxsba@gmail.com
晏卿走了,祁燕回来了,晏倾君又给自己上了一次药,再带上人皮面具。最初的那张在奕家被奕子轩揭走,晏卿离开时又留下了两张,说是免得她又被人“扒皮”,多一张备用。
收拾好一切,晏倾君躺在晏卿刚刚躺过的榻上,了无困意,干脆翻了个身,从被褥下取出在医册上抄下来的八张药方,还未仔细看,便听到推门声,立刻将药方塞到枕下,转首见到晏珣正缓步过来。
“听说你被人救了,谁救的”晏珣这么问,便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与奕子轩合谋陷害晏倾君,可他面上半点愧色都无,一句话问出口,那表情,好似晏倾君回答他是理所当然。
晏倾君一声冷笑,不语。
“倾君从战场上救回来后,一字不语,每日将自己关在房内,不见任何人。父皇见状,便干脆对外称倾君已死,以免她破相嫁到贡月,遭人欺负。”晏珣漫不经心地玩转自己拇指上的玉指环,缓缓地道,“既然对外称她死了,皇宫里自是不能再留,因此在迎阳寺附近给她安排了住处。她的病反倒因此好转,七日前随着奕家公子回府。奕子轩对倾君一往情深,而我又与倾君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想见到她恢复相貌的。或许恢复相貌后,她便不会再排斥见到外人”
晏倾君淡笑地听着,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令她自叹弗如。
“疏儿深明大义,应该能理解我与奕公子的做法吧反正你也得戴着人皮面具过活。”晏珣抬头,看入晏倾君的眼里,眸子里带了三分戏谑七分笃定。
晏倾君面色不变,柔笑道“当然理解,奕公子与太子殿下,真是情深意重之人啊”
晏珣别有深意地扫了她一眼,慢慢踱步到她身侧,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突然一手擒住她的下巴,眸子里冷芒尽显,“你的演戏功夫,越来越厉害了,晏倾君”
晏倾君眼含笑意地看入晏珣眸中,并不打算掩饰情绪。她先前之所以在晏珣面前肆无忌惮地刺激他,便是仗着不怕被他看破身份。
即便晏珣知晓她是晏倾君,也决计不敢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他二人已行过夫妻之礼,在东昭百姓眼中,不管是否圆房,礼成便是夫妻。若“绍风公主”实际上是倾君公主的消息传了出去,未来天子居然有一位亲妹妹为太子妃,伦理不容,不知会有怎样的蜚短流长。而她名扬五国,又身为祈国公主,晏珣也不敢轻易动她,少了一个奕家为盟再多一个祁国为敌,他同样承受不起。
因此她自信满满地以为晏珣只能暗地叫苦,却无法有所作为,却想不到他还有毁她容貌这一招
现在他对付她的唯一机会都被破坏,她还怕他什么
盲目自信不可取,畏首畏尾同样要不得。
晏倾君一手推开晏珣,面色坚定,眸光冷冽,轻笑道“太子哥哥,你害了妹妹几次该拿什么来还呢”
晏珣怔在原地,未料到晏倾君会无惧无怕地承认自己的身份,更未料到,事隔五年,锋芒再露的倾君公主,同样能刺疼他的双眼
“太子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房外突然而来的声音让晏珣从怔忪猛然回过来,他平定心绪,开门道“何事”
“孙公公在前厅等候,说皇上传太子殿下及太子妃速速入宫”
门口之人是晏珣的贴身侍卫李舜,晏珣皱起眉头,转身拉着晏倾君的手臂,带着她往前走。
“可有说是为何事”
“皇后娘娘与倾云公主,身中剧毒”
晏珣猛地止住脚步,回头,冷眼盯着晏倾君。
皇后与倾云公主突然中毒,浑身青紫,全身无力,且脉搏愈渐微弱。御医诊断为慢性毒,约摸半月前中毒,在体内隐而不发,可究竟是什么毒,以何为解,众御医却是束手无策。直至钱御医研究了整晚,头发都白了近半,才查出,此症状在三十多年前的白子洲医书上曾有记载,毒为浮欢,取白子洲特有的木浮草与虚欢花制成,中毒半月后发作,全身呈木浮草的青紫色,随即脉息微弱,直至无声无息地死去。
半月前,皇后与倾云公主正在迎阳寺,而刚好,随行之人,有一个与白子洲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封阮疏”。因此,一大早,太子晏珣与太子妃便被传入宫中。
晏倾君一听事情始末,马上从晏玺赐坐的木椅上起身,跪在昭阳殿正中,正色道“父皇,阮疏没有给母后及倾云公主下毒。”
短短一句话,声音不高不低,语调不卑不亢,清清浅浅地响在殿内,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父皇,既然母后及倾云公主中毒的时间正好是在迎阳寺,而所中之毒又是出自白子洲,当时能接近母后与倾云公主、又与白子洲有关系的人里,只有阮疏一人。阮疏知晓,在场恐怕不少人都认为是阮疏所为,但是”晏倾君深吸一口气,抬首,一一扫过奕、耿、段,三家当家人的脸,接着正视晏玺,声音轻缓而有力,“即便阮疏当真流着白子洲的血,如今白子洲已灭,只余一片荒芜,而此刻阮疏跪在这里,是东昭太子妃,是祁国绍风郡主,着实没有冒着抛弃身份背弃国家的危险给母后和倾云公主下毒。”
东昭三大家,奕家,耿家,段家,数百年来在东昭屹立不倒,以稳定的三足鼎立之态维持着皇权。奕家如今的当家人是奕子轩,耿家为一名六旬老者耿御山,段家年过四十的段衔,三人面上皆是波澜不惊,垂首不语。
晏倾君磕头道“请皇上明察”
晏玺皱起了眉头,看向晏珣。
晏珣怔在原地,脑中的思绪尤未理顺。跪在地上的女子,倘若是封阮疏,当然不会没有任何动机下毒,可她是晏倾君她刚刚亲口承认自己是晏倾君给他的母后下毒,让他的太子地位更加危险,给晏倾云下毒,因为她是奕子轩的未婚妻
无论如何,她是晏倾君,便有了无数下毒的动机。
可这些动机,他知道却无法说出口。此刻,他是出来推晏倾君一把还是拉她一把作为晏倾君,他不想放过她,想趁此机会推她至死可作为他的太子妃,他不该做出连旁人都不会相信的推断,说是“封阮疏”下毒
“父皇,阮疏性子温顺善良,自从来了东昭几乎一直卧病在榻少问世事,儿臣相信她不会不顾身份做出出格之事。”晏珣做出决定,拱手和声道。此时落井下石,只怕会把自己这个落石之人也连累了进去
晏玺花白的眉毛微微拧住,眸间却未见难色,只是路作沉吟便沙哑着声音道“疏儿起来吧,没有人怀疑是你下毒。”
晏倾君感激一笑,磕头谢恩,随即起身。
纸包落地,一声清响,带着地表冰冷的温度敲在众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