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来这么一手,不知道猴年马月母子两个才能相认,尽管他动机不纯,可终究是办了件好事。
李天阳在这瞬间想到很多东西,有关两人的回忆很清晰,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那一年,腼腆地笑着朝自己跑过来的少年,黑眼睛里是纯粹彻底爱意的少年,不好意思了,会从耳根开始发热,难过了,难为情了,会轻轻咬自己下嘴唇。
他想哭,可是终究没哭,他原来以为自己已经历尽沧桑,已经能够配得上这个干净纯粹的男孩,但现在才发现,他的成长才刚刚开始,对这个男人,而不是记忆中的男孩的理解,也才刚刚开始。
于是,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李天阳沉默地想了想,走了进去,喊“小铮。”
王铮含笑地看着他,说“天阳。”
李天阳伸出手,想抚摸他的前额,终于在两旁仇视般的视线中缩回手,讪笑了下,说“你要好好养病。”
“我会的。”
“这个,”他从夹克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记事本,递过去说,“这是我从网上找到的,关于你这种病的保健资料,你好点的话,好好看看,跟你妈妈研究研究。”
王妈妈接了过去,不太情愿说了句“有心了。”
“阿姨,”李天阳转身朝王妈妈鞠了一躬,诚恳地说,“对不起。”
王铮妈妈虽然厌恶他,却也没试过有这样的大男人郑重其事跟她赔罪,她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不安地动了动。
“我没有照顾好小铮,以前还放弃过他,是我的错,他今天这样,我该负大部分责任,我不求您原谅,但请您别再怪他,他过得太不容易了。”
李天阳红了眼圈,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对王铮微笑说“好好跟你妈妈相处,别动不动就吵架,啊”
王铮点了点头。
李天阳含泪微笑了,摸了摸王铮的头,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我爱你。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王铮眼眶湿润了,他无声地眨眨眼。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恨有怨,却未必有爱,对不没关系,我等你,”他摸摸他的头发,颤声说,“以前让你等那么多次,现在让我来等。今后,我可能来的次数会少,但你记住,我的手机号码不会换,只要你用得着我,你知道怎么找我。”
徐文耀阴沉着脸,霸占似的拂开他的手。
李天阳苦笑了一下,站起来,深深看了徐文耀一眼,说“如果有一天,小铮出于个人意愿选择了我,我希望你能尊重他。”
“一直不尊重他的,好像是你。”徐文耀笑了笑说。
李天阳点点头,说“所以我尝到恶果了,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他说完,再看了王铮一眼,随后转身,大踏步走出病房,却觉得就这一瞬间,感觉脚步踉跄。
第章
天气转暖的时候,王铮的身体已经康复得差不得,办了出院手续后就呆家里休养。
学校那边已经请过假,高校制度还是相对人性化一点,对王铮的身体状况,很多同事老师哪怕仅出于礼貌,都会适度表示关心;王铮教过的学生,尤其是帮着导师带过硕士点的几名研究生更是热心来看他。王铮模样好,脾气温和,专业知识也过硬,话语间天生就带着使人信赖的成分,研究生们进校就跟着他做课题,平日里也爱跟他接触。
徐文耀下班回来,隔老远就听见王铮家里人声鼎沸,进了门,却见王铮坐在靠近阳台的藤躺椅上,穿着浅蓝色条纹衬衫,外面罩着白色v领毛衣,下面是灰色长裤,膝盖上搭着方格子毛毯,手上捧着一杯热气氤氲的饮品,水雾罩着他脸颊莹洁如玉,干净澄澈的眼眸令人想起五月清晨的天空,只是情还是带着病中的疲软,脸上带着微笑,淡薄得仿佛可以被雾气冲走。
但徐文耀知道,这个看起来荏弱的青年身体内隐藏非同寻常的力量,在他动手术前的那一刻,在他手术后苏醒过来的那一刻,准确无误握住自己的手,简洁有力,直达心底。说来怪,两个人其实相识的时间很短,能深入交谈的次数也就那么几回,但青年却能在自己脆弱的时候准确无误握上他的手,哪怕那时候眼睛还闭着,志可能还不是很清楚,他就像能确凿无疑洞悉徐文耀内心的恐慌一样,默不作声地,悄悄地伸出手给予他力量。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异的连结感,只是握着他的手,就能感到来自他的援助,只要想到丧失他,那种惶恐就足以令他无法承受。这个人重要吗恐怕已经超出一般情感范畴内所用的词汇,这个男人不是重要与否的问题,而是成为必不可少的存在的问题。就像踯躅冰原上孤独了多少年的人,突然在荒废已久的车站上听到久违的那一声鸣响,那种恍若隔世的茫然过后,必然是不顾一切要跳上车的冲动。
只要鼓起一丝勇气,跨前一步,将人抱在怀里就行。
这么简单,可没人知道,他为能走到这一步,竟然像等待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学生们告辞的声音让他回过来,徐文耀带着笑换了鞋进去,装作刚刚进门的样子,跟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