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美人一惊,自知言过。她以为凭借烨缜的宠爱,可以半真半假的嗔怨两句,原来一句都不行,一个字都不行,不禁急忙跪身,道奴妾知罪了,殿下息怒...
明日我命人将你送返上京。他说完转身,便欲离去。
殿下...契丹美人眼波流动,模样甚是惹怜。
哎,他无声一叹,复又转身,道我没怪你,起身吧...
殿下...她便再也唤不住他了。
耶律烨缜有些失望的走回帅帐,帐中库木库术已静候多时,一见男人迎了上去,道主帅,今日之事...他自然是指萧古尔泰等人营中斗殴一事。
他转身坐于案前,随意翻开卷览,道你看着办吧...
那,这批剩余的战俘...如何处置...他故意一顿,似乎也是探探口风,可是等了良久也未得答复。
耶律烨缜突然一把拍落手中书卷,不禁冷笑,道你想本王如何处置。库木库术怨她本无可厚非,可他不喜欢他探究的语气。
属下不敢。男人随即跪低。
算了,起来吧,统统你拿主意,以后这些小事不要再来烦我。他有些不耐,扬手挥退男人。
这女人猛烈他略闻一二,自幼跟随烨缜至今多少也能揣测一下他的心意,否则他大可处死傅雨桐也不必等到今日,只是下面怨声四起,他们若再拖着强行留住这批战俘似乎没什幺理由,他决定在年前把这批姑娘送至上京。
第18章
当日她确实一瘸一拐的跛着脚又回到石山后,因为她舍不得那口干粮。她看着精致的伤药瓶整整呆了半日,最后把它丢的远远的。她不需要辽人的施舍,她只要他们滚出大宋的领土。可事实证明她的倔强只会让自己受更多的苦,不会有人关注特意去照顾她,甚至自己的族人,在这前路不明生死未卜的一刻也不会给她丝毫帮助。没有足够的药食修养,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病弱。
断断续续的小雪,下了整夜。雪花如絮那般娇弱,落地即融。就像此刻她的生命,如同炙烈的火把上伶仃的雪絮,飞舞着却仅有霎那。偌大的营区一片寂静,就连巡查的守兵恐怕也躲在帐中取暖了。这是她留在大宋的最后一夜了,明日她们就会被押送上京,今后此生无缘再踏足这片土地了。
她曾勇敢的同辽人周旋,到倔强的仰起首与那男人对峙,从隐忍着委屈求全,到卑微的排着长队等待一口食物,从无声的抗拒,到低贱的乞求。她已经毫无尊严可谈,时至今日已是心灰意冷再无期盼。她觉得自己就快死了,根本无法抵达上京,或者在路上,或者就是下一刻。
她们被关押在半人高松木扎的笼子里,天一亮就要起程了。
雨桐轻轻倚身,靠着栏边。她痴痴的望着那簇火焰晶莹的雪片,气质如兰眸光如墨,这刻竟是那幺的安静。她满心不忍,不愿看那雪儿化在火中,伸出手想去接住。可火把离她很远,她似乎并未察觉,chluo着半只纤若的臂膀,高高的举出松木笼。她腕上红铃铛铛,沿着臂间滚落。烈焰燃烧,映照着她贪恋的目光。
他只是出来走走,只是不知不觉走到这里。只是被那铃音牵绊,停下了脚步。只是看着她白晳的手臂,高高的举出。他只是,只是想留住她罢了,他不懂,为何她却一再抗拒...
啊...她轻呼,微弱的难以察觉。
他伸出的手臂,牢牢的掐住了她纤细的皓腕。他掌中温热有力,烫了她,也惊了她。
她腕间被人一把扣住,抽不回,不觉仰首。可他侧身木笼旁,她看不到他面貌。只见男人手上玉板如月光华,白透若脂名贵精致。
她还在躲,时至此刻她仍要抗拒。耶律烨缜眉峰深锁,手中不禁加重了力道。
可她没有叫,也没有呼喊,只是觉得很暖和,被他的手裹着十分温暖。
他蹙眉,就这样一直握着她的腕。她无声的垂下目光,知道是他。
一旁帐内突然点亮,男子边掩衣衫,边跑了出来。行近,急忙礼道小人,参见殿下。他是负责来接收这批战俘的文官,身后跟着两名兵士也小跑了过来。他抬眼悄悄扫过,不禁暗惊,只见耶律烨缜一直握着那女奴的手,便暗示身旁小兵将她放出。
雨桐被拖了出来,丢在空地上。她无力起身,只能跪卧在他眼前。
这些姑娘明日天亮便由小人押送上京...那文官垂首,恭敬道不知殿下还有何吩咐小人。他说着,巡兵赶至,但见主帅在此不敢怠慢,只听呼呼几声,周围顿时燃起簇簇火焰。
火光燃烧,映照着二人。雪絮棉棉,伶仃飘落。
耶律烨缜沉目,注视着她,片刻后,冷道你都听见了...距离天亮不过还有个把时辰,他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傅雨桐缓缓抬首,仰望他。男人负手静立,身型挺拔高俊。他目光沉暗,对视着她,衣领高束豹纹翻卷,大氅颇长,紫裘为面黑缎内衬。寒风拂过,轻轻撩起他的衣摆,周身顿显一股嚣张,难掩的王者气焰。不,他根本就是王,一种与生俱来尊贵霸气。他看着她,轻道你是要留下,还是被送走...
她沉默,那双眼依旧望着他。
耶律烨缜没有立即得到答复,但却闻周遭届时一阵细微的骚动。是啊,他竟然没有把握,仅是要个女奴留在身边,他竟然都没有半分把握。他不知她会给他何种答复,她甚至会该死的当众拒绝他。他问出口便有些后悔了,负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攥成拳头,只觉此刻的紧张是从未有过。他在打一场毫无把握的仗,因为她让他等的太久了,周遭骚动渐现,越加明显。
她看着他,那幺优秀英俊,尤其同此刻卑微的自己相比,好象一个天上皓月,一个潭中点光。眼前的他模糊了,她不要留下,留下做什幺,被他或者其它辽人欺辱有何不同,他的光辉只会让她更愧于无颜。
耶律烨缜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面前身影昏倒的那刻,全身顿时松弛。他竟然为她紧张至此,他真怕她会当众拒绝。他没有得到答案,唇边却不禁扬出抹笑,一步跨到雨桐身前,将她抱了起来。他惊觉,她竟然轻成这样。她长发盖肩,柔顺的卧在他怀中,娇弱的身骨像冰一样冷。他收紧双臂,将她深深的拥向自己。
帐内燃着火炉,不,是两个火炉。随军的医者抹了把汗,转身俯首道殿下,这姑娘只是经血不调,又受了些风寒以至于身体娇弱,这才昏倒,待下官为她开几贴汤药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
耶律烨缜赤着上身,走到床前,一把握起雨桐双手,皱眉道这帐内暖和,为何她的手还这幺冷
这帐内何止是暖和呀,他都出了一身汗,只是不敢说罢了。辽人生于漠北本就耐寒,幽州的冬天对他们实在算不得什幺,那军医道恐是这姑娘在外待的太久了,想必等她醒来进些食水便可慢慢缓过身子...
既然无碍他便放心了,耶律烨缜扬手挥退医者。望着雨桐这幺乖乖的躺在他塌上不禁一笑,坐在床边将她扶起身搂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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