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肃道“嘉靖三十二年,佛郎机人向官府提出租借濠境,租金为每年二万两白银,朝廷也就听之任之,但实际上,对于朝廷,难道这两万两白银能办成什么大事无非是觉得濠境不重要,所以没有必要因为这点小地方而起冲突,但事实上呢,佛郎机人难道是傻子,为何要千里迢迢跑来占据这么一个小地方”
“那是为何”薛夏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开始跟着赵肃话去思考。
“因为此地是一个极重要中转站。往西,可从马六甲,进入印度洋,过好望角,到达他们自己国家,这就直接避开陆路上奥斯曼帝国,无需被他们课以重税,而往东,又可以到日本长崎。在这里,他们只要付出每年二万两白银代价,就可以得到补给,自由来去。”
薛夏忍不住问“难道我大明朝泱泱大国,竟不能将他们驱赶”
“以前,朝廷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现在,”赵肃摇摇头,“即便想做,也暂时没有这个心力,这就又回到先前话题,如今大明水师每况愈下,形同虚设,而朝廷要练兵,要赈灾,哪里都需要用到钱,怎么会希望在这个时候打仗”
“”薛夏久久不语。
五月傍晚海风,称得上凉爽,远处晚霞初现,将一切都洒上金黄色光辉,但如斯美景,两人却都没有心情去欣赏。赵肃大病未愈,身上还裹着厚厚披风,看起来就像世家公子出来游历,在濠境这个比村落大些,却比县城又小地方十分少见,引得渔民频频回头,更有少女不时窥看,双颊泛红。
一阵风吹来,赵肃蜷手成拳,抵在嘴边咳几声。
薛夏回过,“大人,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往回走,迎面看见那位范礼安父也正朝这里走来。
“阁下病还没好,怎么就出来”
赵肃笑一下“再躺下去,骨头都要酥,出来活络活络筋骨。”
范礼安虽然说一口流利汉语,可对某些词语含义还是一知半解,闻言浮现出迷惑色“骨头酥”
赵肃笑一下“我正巧想去找阁下,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启程回京。”
范礼安眼前一亮“回京是回明国北京城吗”
“正是。”
范礼安难掩兴奋“不知可否带上我一路同行”
赵肃问“你不和沈乐行一道”
范礼安摇头“我想去京城,他不去,但我这样,”他指指自己头发和五官,苦笑摊手,“如果一个人去,又不认路,很容易被以为是坏人,先前我曾经想求见广州知府范大人,请他给我签一份通关文书,可他连见都不肯见我。”
赵肃故作沉吟“我也是普通百姓,带着你,可能也会受到盘查。”
范礼安露出一丝狡黠笑容“不不,我能看得出您并不是一个普通明国百姓,您一定会有办法。”
“那么,”赵肃也学着他摊手,“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我有什么好处”
范礼安愣住,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说到见识,赵肃不比他见过任何一个西方人差,反观他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
就在他左右为难时候,赵肃道“我可以带上你,不过有个条件,请你托人帮我从泰西带些东西过来,当然,是不会违背你上帝教义。”
对方这么说,范礼安哪里还有不答应道理。
双方合计一下,赵肃一行先回广州,主持万历号命名和启用仪式。
相比与沈乐行一番长谈和在濠境收获,仪式过程反倒无甚可说,无非说些激励人心话,又与当地士绅一起吃饭,传达当今天子对广州看重,勉励他们好自为之,报效朝廷。
休息几日,那头范礼安也整理好东西过来与他们会合,六月初,苏正等人先行回京,而赵肃则带着范礼安和薛夏绕道福建长乐省亲。
一个金发碧眼外国人出现在小城,自然引起不少议论,那一阵子,范礼安成整个长乐瞩目对象,只不过带他回来人是赵肃,如今赵肃早已不是当初寄人篱下庶子,别说整个赵氏家族,就算是长乐县父母官,也要仰他鼻息,毕恭毕敬。
赵肃在濠境染上风寒尚未痊愈,也无过多应酬,只是闭门谢客,留在家里,这些年他奔波政事,在家事上很少费心,这一趟既是省亲,也是弥补。
母亲陈氏依旧身体爽朗,倒是妻子陈蕙一直卧病在床,精不佳,看上去状况很差,赵肃特地留下来陪她们将近三个月才启程回京。
另一方面,兴致勃勃,踌躇满志范礼安在给朋友信中这样写道
亲爱rugr阁下,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候,也许我已经到达遥远东方大国首都,它名字叫北京。我想我是一个非常幸运人,至少比起我前任们来说。他们之前被作为远东观察员派遣到这儿,完成在东方传教使命,可是他们不肯改变生活习惯,还要求信徒学习葡萄牙语,这使得这里人们迟迟无法理解,也不肯接受上帝恩赐。
我认为他们这样做是不对,对于一名忠于上帝子民来说,即便他说语言和我们不一样,生活习惯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也需要去尊重和理解,这样才能更好地让对方接受我们,从而接受上帝。因此我很认真地学习明国语言,并在我到
101、第 101 章
达远东第三年,终于得到一个机会,可以真正进入这个秘国度。
之前我曾经以为,明国没有开辟海上航线,他们皇帝对于这件事情也毫无兴趣,长久封闭必然导致落后,如同之前欧洲大陆上那漫长黑暗岁月一样。但很快我发现这个想法是错误,明国子民并没有想象之中那样古板,他们不仅乐于接受外来事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