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凡章奏尽呈览,览毕送票,票后再呈览,果妥而后发行”。
隆庆帝在时,无心政事,内阁所呈奏章,常常让身边太监代批,后来这项权力就落入冯保手里,朱翊钧当时虽然身为太子,毕竟没有总揽国事,对老爹决定事情,也不好过多置喙,而高拱从在裕王潜邸时,便已经看冯保不顺眼,所以朱翊钧一登基,就迫不及待把这件事情提出来。
冯保自然大怒,一状告到李太后面前,张居正那边也没闲着,既然高拱当先发难,便也省得他们再找由头对付他,便暗中指使手底下言官御史弹劾高拱。
因为凡事都有高拱挡在前面,也轮不到张居正去得罪人,所以此时张居正,给所有人印象依旧是恂恂儒雅,加上继承徐阶人脉,势力早已不可小觑,他这一发难,等于整个朝廷都出现一边倒局面。
一边是寥寥无几,支持高拱几个人,一边是排山倒海,弹劾高拱奏章。
夹在中间,是朱翊钧。
作为一个新帝,需要树立自己权威,但是甫一登基,就碰到这种难题,任谁都会头疼不已。
朱翊钧不蠢,甚至很聪明,在赵肃和张居正等人教导下,他正一天天成熟起来,但在此之前,百官对他印象,还停留在年幼太子,缺乏威信皇帝,而以他现在实力,不可能无视那些反对高拱声音,因为就连李太后也不喜欢高拱。
另外一方面,在他内心深处,也很明白,有如此强势高拱在一天,他就不可能真正独立起来。虽然,高拱很有才能,可他与房玄龄、杜如晦那些唐代名臣不同,后者能够摆正自己位置,处于辅佐地位,高拱却是喧宾夺主,不知不觉之间,让皇帝成为他影子,就算他没有谋朝篡位之心,但凡一个稍有自尊皇帝,就不可能容忍这种局面。
但是有父皇遗命在,加上赵肃和高拱关系,朱翊钧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保住高拱,否则这种情势发展下去,高拱只怕要身败名裂,所以一开始弹劾奏折,他都压下来。
言官们看到少年皇帝不肯回应,便越发来劲,其中有几人,当年因为高拱驱逐徐阶事情,和他结下仇怨,此时趁机落井下石,把高拱早年那些事情都翻出来,包括高拱早年与严嵩联系,上奏嘉靖帝,毛遂自荐写青词等,高拱恨得咬牙切齿,偏偏这些事情,又都假里掺真,真里藏假,百口莫辩,只因平日里没事,也就没人翻出来,一旦出事,就都成罪证。
张居正眼看情势被自己推波助澜,搅和得差不多,便出面对朱翊钧道,虽知陛下爱惜高阁老之心,但当此风口浪尖,还是让他避避为好。
朱翊钧虽然知道这背后少不党同伐异,也绝对和张居正脱不开关系,可一个阁老已经被迫在家闭门思过,再牵连一个,内阁也就没什么人干活,再者在这种风波之下,高拱确实不适宜再待下去,所以他找个日子,私下召见高拱,好生安慰一番,再暗示他自己辞去职位,也好保全面子。
高拱四面楚歌,早就料到这位少年皇帝迟早会顶不住压力,而放眼望去,朝中百官,竟连为他求情也寥寥无几,不由心灰意冷,也生告老还乡之意。
六月底,高拱辞去内阁首辅之职,离开京城。
而此时,赵肃还在成都,由于古代通信极为不便,这件轰动京师,震荡朝局大事,他竟是等到七月时候才知晓,而那个时候,他还在长乐,远水救不近火,徒呼奈何。
历史在这一刻巧妙重合。
原本历史上,高拱下台,是因为冯保在李太后和皇帝面前进言,将高拱私底下抱怨皇帝话加油添醋,从而让皇帝厌恶高拱,觉得他有挟私揽权之心,这才严厉罢黜他。
而如今,没有朱翊钧听信谗言这一段,却依旧绕一圈,回到原点,高拱依旧要被迫去职,依旧当不成他首辅。
所不同是,他本会被颜面尽失地被驱逐出京,现在却在朱翊钧坚持下,不仅得到优厚抚恤,赐金返乡,在他走那一天,皇帝甚至还让六部官员,都要去送他。
无论如何,属于高拱时代结束。
九月初,赵肃终于抵达阔别六年之久京城。
而乾清宫内,幼年就被册封为皇太子,即便面对徐阶、高拱这样人,也能淡定自如朱翊钧,正有点局促地打量着自己穿着,皱着眉头,觉得怎么穿都有点不满意。
“翡翠,朕这身打扮还成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c415824、ononuu、ouyngxqn、苏止水、雨落清晨童鞋地雷,谢谢大家回帖和支持
下次更新在27号晚11点左右。
78
78、第章
“陛下龙章凤姿,便是一身布衣,都难掩光华,只是这话,您今天都问奴婢第八遍。”翡翠笑道。
朱翊钧一时语塞。
翡翠很有分寸,见他这样,也不敢再调侃,抿嘴一笑,便要退下。
“等等,你让张宏去瞧瞧,怎么人还没到”
“是。”
目送着翡翠离去,朱翊钧忍不住又低下头打量自己衣着,直到再三确认没有不妥才罢休。
又等一会儿,人还没来,连翡翠也不见,他在西暖阁里来回踱步,目光从桌案上扫过,随手拿起一本诗经,略翻翻,忽然看到一句“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再想到自己,不由哑然。
但少年帝王终究不耐烦看这些,不待片刻就觉得无趣,便又拿起一本折子。
其实上面所写,朱翊钧昨晚就已经仔仔细细研究过,外人都觉得这十五六岁少年刚登基,心性未定,上有太后坐镇,下有内阁阁老们,真要决策运筹,还稚嫩些,却没想到他正是为这一口气,每晚都熬夜看那些被内阁夹票拟呈上来折子,看不懂,就记下来,或翻阅典籍,或询问宰辅。
看着看着,倦意上涌,连何时睡去也晓得,待再次醒来时候,只见殿内光线昏暗,外头已是红霞满天,霞光透过窗棂和门口铺洒进来,映在旁边背对着他那人身上。
“谁”朱翊钧一惊,眯起眼,正想喊人,却觉得对方身影莫名熟悉。
那人转过身来,朝他一笑“臣见陛下睡得香,不敢惊扰,望陛下恕罪。”
声音清清朗朗,如和风入怀。
随着话音刚落,那人就要跪下行礼,朱翊钧一跃而起,连扶带阻,将他拦住,语调带上隐隐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