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却还候在外头,欲言又止。
“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你讲。”
牡丹便把陈蕙生产前收到生母信笺事情简单说一遍。
赵肃微微皱眉,别人纳不纳妾,又干他们什么事,何况那人还是他们女婿,真是吃饱撑,成天没事就琢磨这些东西,居然还千里迢迢送信来。“以后那边来信,你们先送来与我看过。”
牡丹连忙应是。
“两个孩子呢”他问。
“请随奴婢来。”
孩子都是早产,身体不如普通婴儿那样健康,牡丹他们不敢大意,特意请两名奶娘分别照顾,赵肃一进门,就瞧见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其中一个好似刚刚睡醒,看见有人进来,便一直盯着他瞧,眼珠子乌溜溜,十分可爱,另外一个比较瘦小,还在呼呼大睡。
两位奶娘见赵肃走进来,牡丹跟在后面,就知道这位必然是府邸主人,忙起身行礼,又与牡丹一齐退出去,余下赵肃与大儿子大眼瞪小眼。
出生几日,营养充足,又照顾得好,两个娃娃已经没有刚出生时皱巴巴模样,逐渐粉嫩白皙起来,即便是比较瘦弱小儿子,脸颊也是圆嘟嘟,让人很想伸手捏下去。
赵肃这么想着,也当真这么做,手指伸过去,轻轻在那粉团团似脸蛋上戳一下,娃娃睡得香甜,连口水都流出来,也没有被闹醒,赵肃眼角一瞥,大儿子正好地盯着自己看,眼清澈得依稀可以看见自己倒影。
赵肃一见此景,只觉得心底某一块蓦地柔软融化,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有几十年光景,可也从来没有拥有过自己子嗣,除一个朱翊钧,从前对小孩子,虽不讨厌,可也谈不上多喜欢,如今见到他们,才觉得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世上,还有两个人,身上流淌着自己血脉。
他微微一笑,轻轻握住大儿子小爪子摇摇,对方却不怎么领情,打个哈欠,闭上眼,也同他旁边弟弟一般,睡着。
赵肃又静静坐会儿,想起跟他一道来广元县令,才起身往外走。
邹靖平等半天,还当赵肃把自己忘,正乐得清闲,在书房里到处晃悠,发现书架上不唯独有那些四书五经,更多还有如大唐西域记、水经注这种被时人称为杂书典籍,不由有些惊讶。
等赵肃进来,便瞧见这位县令大人捧一本闲书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
“邹大人。”
邹靖平抬起头,见是赵肃,不大情愿地起身,还有些意犹未尽。“大人来”
赵肃听他话语里有点埋怨自己来得太早,打扰他看书意思,便好笑“怎么,你不想快点与本官说完话,好快点回去吗”
邹靖平讪讪笑一下“大人说哪儿话,您召见下官,是下官福分。”
赵肃懒得和他扯皮,便直奔主题“广元境内,有白龙江,清水河等,河流众多。”
“是。”邹靖平一头雾水,不知道赵肃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去年暴雨,各州府河流水位上升,洪涝成灾,但本官记得,广元却未上报灾情。”
邹靖平道“是,每年雨季来临前,下官都要命人修高加固堤坝,清理两旁淤泥积沙,疏散河道两旁百姓,但这法子也不是时常奏效,所幸去年洪水并不大。”
赵肃略一颔首“你说虽是寻常法子,可并非所有官员都懂得像你说这样去做。”
邹靖平道“下官也是因为先父曾在河道总督麾下效劳,这才懂得一些,历来科举只考道德文章,怎么会考经世致用之学”言及此处,不由带讽意“这当官,纵然想做点实事,可要是不知从哪里下手,也是害百姓,像如今我们大明朝,清官倒有几个,可能臣连几个也没有”
他蓦地住口,意识到自己吐槽过多,连带着眼前赵肃也一起骂进去。
赵肃挑眉“这么说来,你觉得自己是能臣”
邹靖平苦笑“下官哪里算能臣,可叹朝廷那些阁老御史们成天争来吵去,又怎么看得见百姓苦楚”
先前赵肃见他装疯卖傻,却又对辖下如指掌,觉得此人是有些才干,起招揽之心,待见他这般说辞,便知道他看似随性,其实并不是完全超脱,只是满腔抱负施展不出,对官场失望,宁可龟缩在那广元一隅,也不肯往上爬。
这种人不似海瑞那样谨守清白不肯变通,也不似寻常官员只会逢迎拍马,他心里还有自己原则,所以假以时日,一旦有机会,也许能有一番大作为,这让他想起一个人来。
赵肃心下有计较,也不表露出来,只微微笑着听他说话,间或询问两句,又留他吃饭,这才放人回去。
这边按下不提,京城却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皇帝病情日益严重,已经到不能起床视事地步。原先有制度,凡上奏折子,先经过内阁,内阁给出票拟意见,然后呈给皇帝进行最后裁决。原本隆庆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对内阁票拟时常看也没看,大笔一挥就同意,自从病倒之后,皇帝裁决更成虚设,只把诸事都交给朱翊钧,让他与内阁商量着办。
朱翊钧再聪明,毕竟年纪尚轻,又是内阁诸人看着长大,而高拱、张居正等人,都是极为强势,久经宦海之人,虽说太子监国,可实际上还是由内阁说算,朱翊钧最多也只是坐在一旁,说上句“这样也可”、“阁老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