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欢喜,失落,难过,颓丧时,第个想到都是他。
早已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温和稳重,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曾慌乱过男人,在他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位置,甚至烙下了难以磨灭印记。
当父皇提出为他赐婚,问他可有心仪女子时,朱翊钧下意识想到,不是京城名媛,不是美貌宫女,更不是其他任何个妖娆女子,而是赵肃。
可,肃肃是男啊。
于是,十五岁皇太子殿下死死盯着桌面,似乎想从上面盯出个窟窿来,平生头回春心萌动,却纠结了。
远在千里之外四川,陈蕙正在看信。
信是她生身母亲王氏写来,论理,陈蕙不能唤她娘亲,只能唤姨娘,因为嫡母陈夫人才是她名义母亲。
四川与福建相距甚远,通信不便,这来回,便要耗上不少时间,如今她怀胎九月,才收到两三个月前回信。
信中说,长乐陈家那边得知她怀孕消息,王氏先是恭喜了番,又送来个锦囊,说是自己在菩萨面前吃斋诵经百日求来,能保佑她平平安安。
陈蕙觉得很温暖,不由露出丝笑容,心道总归是自己娘亲,就算平日里碍着规矩没法与她亲近,但毕竟还是向着自己。
可看着看着,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伺候在侧牡丹看出她脸色有点不对,忙问“夫人这是怎么了,可要唤大夫”
她摇摇头,继续将信看完,又沉默半晌,才把信放到边。
“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老夫人在里头说什么了”牡丹不放心。
“牡丹,”陈蕙说得很慢,“你说当初我能嫁给大人,是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牡丹愣“夫人为何如此说,您眼看就要临盆了,可别胡思乱想”
“我不是胡思乱想,只是感叹声罢了。”陈蕙苦笑“我亲娘来信,问我能不能透过大人关系,给哥哥在衙门里谋份差事。”
她这哥哥是同母亲哥哥,也就是庶子,照理说如果能像陈洙那样通过读书出人头地也就罢了,却偏偏不是块读书料,又不喜欢正经过日子,镇日游手好闲,陈蕙家里人嫌他丢脸,都不爱搭理他,更不可能帮忙,王氏便只能来求自己亲生女儿了。
牡丹听完,不由忿忿道“咱们大人又不是聚宝盆,哪能有求必应呢,更何况夫人临盆在即,怎好为了这样小事烦心,王姨娘是您亲生母亲,怎么不知道体恤您下”
陈蕙点点头“你说得是,这信我便当没看到了。”
说罢把信笺拿到烛火边上,烧了个干二净。
如今她也不是当年那个初为人妻小姑娘了,就算性格再羞涩内向,也知道不能给自己丈夫添麻烦,如果她把这封信给赵肃看,他也许会看在自己面子上给她哥哥找份差事,谋个方便,可那样来,就等于是在以权谋私,万她哥哥将来闹出什么事来,丢就是赵肃脸面和官声了。
虽说如此,拒绝自己至亲滋味仍旧是不好受,陈蕙心软耳根子软,这种难过情绪就要加倍,思及自己亲娘许久不曾联系,联系就是为了这样事情,情便越发黯然。
牡丹看她烧了信,心里暗赞声,还道夫人在大人熏陶教导下,不像从前那般怕事胆小了,便见陈蕙脸色大变,弯下腰,捂住腹部,呻吟出声。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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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拉肚子了,字数比较少,所以明天11点左右还有更。
73
73、第章
日头并不毒辣,甚至还伴着微微清风,正是文人墨客最爱阳春三月,只不过从入春起,四川各州府陆续报来旱情,至今已有四五十天,老天未曾降下滴雨水,为了勘察旱情,赵肃行微服从成都北上,路途经汉州,绵州,剑门关,直到广元为止,干旱情况越来越严重,原本还略称得上繁华县城顿时冷清不少,商铺倒还没关门大吉,但街道上乞丐无疑多了许多。
广元算得上大县了,城中东南还设有处粥场,听说是由几户富商女眷组织,正在给人派粥,队伍还算得上井然有序,也没有出现哄抢打架场面,只不过领粥流民百姓脸色蜡黄,明显都是饿了很多天模样。
赵肃在街上慢慢走着,眉头微蹙,明显心事重重,他穿着身青竹叶直裰儒衫,看上去就像个游学在外世家公子,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四川省之首父母官。
“大人何故愁眉不展”开口人叫吴维良,四川本地人,三次科举不中,索性放弃了这条路子,转而投入赵肃麾下,当了名属官幕僚,由于他博闻强识,不似这个时代许多读书人那样眼界狭隘,所以很受赵肃看重,引以为左右臂膀。
赵肃停住脚步,看向那些排队百姓“我还以为这几年做这些事情是有些成果,没想到场春旱,又把心血都毁了。”
吴维良微微笑“大人过于自责了,您已经做了很多,如今四川百姓谁提起您,敢不说赞声好比起前任布政使,您可是跺跺脚,整个四川都要震震人物了。”
赵肃勾了勾嘴角,没把他话当回事。
吴维良见状,摇摇头“大人莫不是当我在奉承不成这些流民里,不是没有本省,可还有更多,是从陕西那边过来,广元再过去些,可就是陕西地界了,我听位陕西朋友来信说,那边春旱情况还要比我们更严重些。”
“是吗”赵肃不置可否,抬头看看天色,当先步入间酒楼,其他人跟在后面。
也不知是不是旱情缘故,快晌午了,酒楼里人不多,层只有两三桌左右,店小二热情地将他们引到靠内位置。
“几位客倌是外地来吧,想吃点什么,可要试试本店招牌酒”小二笑容满面。
“先不忙,我问你几句话。”赵肃摆摆手,旁边赵吉会意地递上块碎银子,对方笑得眼睛都眯到块儿。
“公子有话只管问,您算是找对人了,我们这里是广元最大酒楼,每日迎来送往,要说见识眼界,小也算知道得不少了”
“这边现在闹着春旱吗我瞧见外头有人布施粥场,那些排队,都是本地人”
吴维良听他问话,不由暗自苦笑,他们这位布政使大人癖好异于常人,到广元来,不去衙门里听县官汇报,反而坐在酒楼里听店小二说,这店小二是跑堂,又不种田,哪里知道旱情严不严重。
岂料那店小二倒是回答得飞快“这里是闹着旱灾呐,都好几十天了,也没下过雨,听说咱们县太爷昨日还请人来祭祀求雨了呢,求是共工,您知道吧,共工是水,听说今天还有场,可热闹了,您来得正巧,待会儿还可以去看看”
他说得眉飞色舞,没注意赵肃越来越黑脸色,吴维良忙打断他“我们公子问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