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滚动的马车上,虞襄正在消化孙明杰是个虐待狂的事。她揪着衣襟,只感觉一阵又一阵后怕。若是没有沈元及时赶到,她嫁入孙家不久恐就会香消玉殒,而虞襄原本的结局应该也是如此。这真是妙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命运。
“别怕,哥哥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沈元抬手欲握住她苍白冰冷的指尖,却被避开,眸子黯淡了一瞬。
虞襄撇开头,不去看他失望的表情,坚定道,“我要嫁给哥虞品言,你只说同不同意吧。你要是不同意,便将我送到下河村去,我在那里置了一个田庄,守庄子的人都是虞老侯爷和虞品言的旧部,安全无虞。”
她想安安静静的等哥哥回来。
沈元见她满目戒备,右手更是扒拉在车门上,仿佛只要自己摇头便随时会跳下去,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问道,“在外人眼里,你和虞品言是嫡亲兄妹,哪怕你认祖归宗,嫁给他也免不了被人说道,今后赴宴交际,出门礼佛,少不得被人指指戳戳。你不怕吗”
虞襄微微扬起下颚,语气傲然,“我怕个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且由他们去说,我又不会少两块肉。他们替我闹心,我自个儿却过得快快活活,自自在在,你说谁蠢你不也常常被人骂作奴官,却在半年内连升四级风光无限,骂你的人得了便宜吗恐怕非但没占便宜,心头老血都吐了几斤。诽谤者该下拔舌地狱,等他们死了就知道厉害了。我一不伤天害理,二不杀人放火,三不损人利己,我怕个刁我既然敢做自然就敢当。”
沈元明知场合不对却忍不住朗笑出声,襄儿远比他想象中更为可爱,更为洒脱,更为爽直大气。无论境况多么艰难,她都不会害怕,也不会退缩,只会迎难而上。这一点像极了沈家人。
“敢作敢当,说得好。你和虞品言的事我不多加阻挠,一切等他回来再谈,你觉得如何”见妹妹眼中的戒备还未消退,他继续道,“我向你保证,在虞品言未回来之前绝不帮你相看人家。你毕竟是女儿家,又腿脚不便,一个人住在田庄里不安全。再者,你想嫁给虞品言,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吧回去后我便让族老改族谱,让你做回沈家女儿。从今以后你就叫沈襄好不好”
叫了两辈子虞襄,忽然要改叫沈襄,那感觉自然不是很舒服。虞襄正欲摇头,却又想到嫁给哥哥后要冠夫姓,自己还能把名字改回来,便微微点头。
沈元心情大好,不顾妹妹左右躲避的小脑袋,硬将她拽过来揉了揉,笑道,“我们兄妹两终于团聚了,爹娘泉下有知也会为此感到高兴。”话落沉默了片刻,眸子里隐现悲痛。
虞襄等他回才徐徐开口,“虽然我早知道你才是我的嫡亲兄长,但实不相瞒,你我从未相处过哪怕一天,感情上自然不能与虞哥哥相比。但是既然我们已经相认,且是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会试着努力去接受你。我们兄妹两守望相助,一块儿再把沈家撑起来,也算对得起死去的爹娘。沈元,我的大哥,从今往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她主动伸出手,与沈元的大手握了握。
这番话说得很坦然,也很实在,引得沈元心中大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嫡亲妹妹与虞妙琪之间存在的巨大差距。今儿若是换成了虞妙琪,怕是会对陡然降低的身份感到不满,却又会用亲热的举止来掩饰这份不满。全不似虞襄,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从来不加矫饰。
这样真实而又坦率的妹妹,谁会不喜欢沈元反握住妹妹小手,愉悦的笑了。
因薛老爷对沈元有再造之恩,沈元虽然置办了房产,却依然与薛家人住在一起。二人到时薛家人正在用膳,看见坐在轮椅上的虞襄活似见了鬼一样。
虞襄顽劣乖张的名声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薛老爷和薛少爷只是碰洒了酒杯,薛家一干女眷却似大难临头,尤其是两位薛小姐,竟抱成一团发起抖来。
“大哥,他们怕是不欢迎我呢。”虞襄用马鞭指了指众人,丝毫也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第一一七章
薛老爷到底经历过大风浪,很快就恢复镇定上前问话。
“子长沈元的字,你怎么把虞三小姐带回来了”
沈元上前回话,“义父,襄儿是我妹妹,自然应该随我回来。”
乒呤乓啷一阵乱响,却是有人摔了饭碗碰落了筷子。
“你妹妹,这是何意”
“襄儿是我失散多年的嫡亲妹妹,此事说来话长。”沈元将妹妹推至厅中,坐下后简单叙述了那些陈年旧事,惊得薛家人膛目结舌。交代完前因后果,沈元又道,“此次带襄儿回来,我却是打算让她认祖归宗,不知义父觉得如何”
薛老爷只是认下沈元做义子,并不要他改姓,此时自然不好插手他的家务事,唯有点头应诺。
二人说话之时,虞襄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厅中众人。薛夫人虽然掩饰的极好,但眸子深处却时而闪过厌憎和隐忧,怕是对沈元多有戒备。这也难怪,薛少爷不争气,如今的薛家完全靠沈元一个人来支撑,日子久了难保他不对薛家偌大的家业起了贪念。
薛少爷天性豁达,眸中含笑,倒是真的拿沈元当异姓兄弟看待。其余几个庶子被薛夫人教导的唯唯诺诺,平日里都在自己的小院用膳,此时不曾露面。
薛夫人诞下的两个嫡女一个年方十二,一个与虞襄同岁,俱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可以窥见她们对家中多了一个陌生人的不安。
这薛家怕也是不能久待,日子长了难保不生出龌龊。虞襄暗自思忖。
沈元与薛老爷议定认祖归宗的事,薛夫人这才开口让兄妹两坐下用膳。厅里无人说话,只有筷子撞击碗碟的声音。虞襄味同嚼蜡,越发想念哥哥在时的光景,同样是围着桌子吃饭,她可以用指尖悄悄戳哥哥大腿,逗他变脸;可以微微撅嘴隐晦的向他索吻;哪怕因心不在焉误食了最辣的辣椒,舌尖也能尝到甜味。
哥哥走了,却仿佛带走了她生活中全部的快乐。虞襄吃着吃着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沈元心中暗暗叹息,放下碗筷说道,“我们用好了。襄儿初来乍到,我带她去府里转转,义父义母,你们慢用。”
“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