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却摇摇头,他总觉得最近的事情有一个环节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来。
汽车一转眼驶离了都市,郊区接连不断的杨树和深浅不一的碧绿畦田让车里的两人绷紧的经放松了不少,林言摇下车窗,外面混杂着花草清香的空气涌进车内,闷了一早晨的煎饼果子葱花味一扫而空。
导航仪上七扭八歪的路线走了大半,汽车拐上一段石子铺成的崎岖小路。周围的建筑换成了一座座独立的平房和农家小院,黄狗蹲在台阶上伸脖子,母鸡成群懒洋洋聚在一起,小路上时不时溜过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白鹅。林言放慢车速,盯着导航上显示的地图,不信任的瞥了尹舟一眼。
“再走可就进村了,母上大人给咱俩介绍的是个隐居的高人”
尹舟凑过去研究了一会,又迷惑地扭头看向窗外,正好路过一户人家,黄泥平房,门上贴着褪色的对联,老头子掉的只剩两颗门牙,正佝偻着腰看热闹。尹舟疑惑的抓抓头皮“我妈给的地址就在这村头,还说厉害着呢,让我买点礼品带着,不能空手上门。”
于是为表敬意,路过集市时林言停下车,照尹舟的建议买了两只王八。
“你确定送这玩意不是骂人的”林言不好意思的左看看右看看,一手拎一只活鳖往回走,尹舟乐呵呵的指着那鳖脑袋,说“你懂什么,他们通灵的高人就靠这玩意补身子,听我的准行。”
林言把俩王八扔进后车厢,从里面摸出瓶矿泉水递给尹舟,自己也开了一瓶灌了几口。
乡间蝉鸣一声接着一声,碧绿的麦子抽了穗,一副太平盛世的好景。
不远处几个穿的红红绿绿的孩子正蹲在地上玩扇牌,林言问尹舟 “母上大人说咱们找的高人怎么称呼我去打听一下。”
脑子里不由幻想出一幅竹林茅舍,纱幔低垂的场景,白衣飘飘的老者手捋胡须微微浅笑,他和尹舟往前单膝一跪,抱拳道“请大师指点迷津”
尹舟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仔细看了一眼,茫然道“二仙姑。”
林言还没来得及咽下的一口水全喷出来了。
“咳咳还真够二的。”
在村子东北角的一户小院里林言和尹舟找到了传说中的二仙姑家,林言从门外看见仙姑尊容时他心里那个悔简直如滔滔江水奔流而来,只见黑洞洞的屋子里一张长案不知供奉着哪路仙,穿蓝花布的阿婆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养,脑门前一根红布条扎得颇有气势。
“这架势,跟跳大的有的一拼啊”尹舟指了指屋内的情形,忍不住小声嘀咕。
“少来,这可是你妈介绍的,咱得给人留面子。”林言尴尬的说。
“怎么办”
“先看看,说不定真人不露相。”
林言和尹舟走进门,听见动静那仙姑大婶略抬了抬眼皮,爱搭不理的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呵咳”尹舟没憋住笑,赶紧用咳嗽掩饰。
后来的事情完全是一场闹剧,仙姑在收了林言带来的王八和二百块钱后一下子来了精,上香敬,端了碗清水一边往林言身上泼一边念念有词,围着林言连转十几圈最后猛的一睁眼,林言被她吓得虎躯一震,只能仙姑大喊一声“呔我看见了”
“你身后站着一个小女孩”
林言和尹舟两人面面相觑,各憋了一脸内伤。
“哎呀这女娃儿死得惨呐,她说她被人关起来投不了胎,没钱买衣服,没钱打点小鬼判官,所以才缠上你”
“你们等等,我再问问她看怎么化解”
仙姑煞有介事的闭上眼开始唱词,林言冲尹舟一指门口,用嘴型说“脚底抹油开溜,还等什么”
一长串词儿念完,睁眼一看,屋里哪还有俩人的影子
仙姑只好摸着新收的二百块钱摇了摇头,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耐性,接着摇摇晃晃的收拾东西去了。
拎着王八的时候,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6、折辱
回去的路上尹舟在车里笑的前仰后合,拍着大腿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小小女孩,还,还是个叔控,林言这回你有福了,送上门的萝莉”
林言也忍不住嘴角抽搐,跟尹舟侃了一段后表情又沉了下来,希望破灭,手里的事情一团乱麻。坠在地平线上的夕阳像只摔扁的烤红薯,林言忍不住自嘲,夜晚要来了,谁知道今晚又会发生什么事情乡间小道曲曲折折,一只蹲在地上捡果子的松鼠被车惊扰了,吓得转身一头撞在树上,小家伙懵懵地抱着松果愣了好一阵才换了个方向逃走了。
林言觉得自己的状态跟这傻松鼠还真差不了多少。
把尹舟送回家后林言在路边面馆一直坐到打烊才开车往回走。自从怪事开始,家这个字眼已经成了噩梦,他甚至没有勇气推开门,那更不愿意面对门口阴冷而衰朽的亡灵之地。林言握紧拳头,一股强烈的恨意从心里升腾起来,他从未害过人,自问也没有碍过谁的事,为什么偏偏让他不得安宁
电梯一层层往上攀升,五层,六层,七层
后背忽然爬上一阵汩汩的阴寒。
林言已经开始熟悉这种感觉了。
一秒钟的愣后他疯狂地按动开门按钮,毫无反应,电梯缓缓上升,显示屏的数字跳到11时停下了,啪的一声轻响,整部电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浓重黑暗之中。
林言在墙上胡乱摸索想找到紧急报警电话,然而抬起的手被一件本不该存在的东西挡住了,凝固般的黑暗中响起一声悠长的叹息,几乎同时他被巨大的蛮力压在墙上,制住他双臂的手像一双铁钳,那根本不是人类肌肉可以发出的力量,也根本无法与之制衡,然而林言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一边狠狠的骂着“你给我滚开”
那东西从来没这么霸道和疯狂过,似乎林言私自出门求助巫婆汉的行为把他彻底激怒了,冰冷的手掐住林言的脖子把他硬生生从地上拎起来,林言踢腾着双脚,自己的体重加上那怪手的力量让他喘不过气。若说昨夜的窒息只是警告,那现在则像彻头彻尾的谋杀,呼吸越来越微弱,视线渐渐模糊。
林言闭上眼,仅剩的意识已经不够支持他继续反抗,封闭的电梯如一具过小的尸棺,越收越紧。绝望感倾颓而来,结束了吧,猫抓耗子一样的羞辱和威胁之后,那恶鬼终于要给他一个了断。
可惜他的人生来没来得及正式开始,就要以这种荒诞的姿势收尾。
似乎感知到林言的驯顺,怪手松开了他的脖子,少了支撑点后林言倚着金属墙壁滑坐到地上,接着冰冷的嘴唇吻上他的脸,慢慢往下,嘴唇,脖子,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