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趴在窗边,头上用红丝带绑着一对羊角辫,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外面。
小女孩一回身,旁边,坐着一个极美的年轻女人,一头俏丽干练的短发,柔美的面庞,唇角带着娴静淑雅的微笑,静静地望着窗外出。
“妈妈,妈妈”小女孩摇着女人的手臂,“快见到爸爸了吗我好想爸爸的”
“当然了,火车停下的时候,我们就看到爸爸了。”
小女孩扁了扁小嘴儿“妈妈骗人,爸爸不知道我们来啊,他不会来接我们的瀑”
女人温柔地摸着女儿的头“安安不是说过,要给爸爸一个惊喜吗”
小女孩立时咯咯笑了,想象着以前,爸爸每次探亲回京,见到她第一个动作就是将她高高托起,架在肩膀上,在院子里转上一圈又一圈那时的爸爸,肩膀真宽,后背好硬,壮实得象一座小山似的。
火车穿过半沙漠区,又是一顿长途跋涉,终于停下了,母女俩登上一辆运送给养的军用卡车,又在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再次停下了。
那个地方,是用绿色帐篷搭建的临时营房,是随军家属和后勤部队的驻地。
有人告诉她们,陈师长带领部队下去演习了,大概过几天才能回来。
小小的安安失望极了,不过为了能看到爸爸,她愿意等待。
营房前的空地上,坐着一个比她还小的小女孩,两颊两酡紫红,嘴唇被大西北的烈风吹得皲裂开来,头发枯黄得象一捧干草,只是一双眼睛,格外清亮,透着机灵。
安安踩着一对红色小皮鞋凑过去,低头打量比她还小的小妹妹,然后也蹲下来,细声细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是刚来的,我叫安安,来找我的爸爸。”
小女孩看了安安一眼,没理她,只是眼在接触到安安漂亮的小皮鞋时,分外亮了一下。
安安又说“没人和我玩,你能和我玩吗”她转着大大的眼睛,眸底闪着聪慧和狡黠,“小妹妹,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
谁知,小女孩恼了,瞪着安安“走开走开,我不要和你玩,我在想我的爸爸”
安安咧开小嘴笑了,仿佛找到了共同语言一般,她坐在小女孩旁边,热切地问“你的爸爸,是不是也去前线演习了”
“嗯”
安安一下来了兴趣,眩耀道“我的爸爸好高好帅的,他力气也好大的,一伸手就能把我举过头顶”
小女孩不依了,带着浓浓的西北口音“胡说,我的爸爸才是天底下最帅的爸爸哩,他也喜欢举我哩,我坐在他肩膀上”
同样是年幼无知的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一份虚荣心,两个小女孩起了争执。
最后,小女孩站起来,跑进帐篷里,不多会儿,又跑出来,手里多了一张照片。
“瞧,这是我爸爸咯”
安安大惊,照片里一个威武的男子,站在一辆飞机旁,身穿军装,头戴军帽,高大挺拔的身姿,那分明,就是自己的爸爸
安安气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劈手夺过来“这是我爸爸,我的爸爸,不是你的”说完扭身就跑。
另一个帐篷里,妈妈在整理行李,安安不知为什么,那刻,委屈极了。
她一头扎进妈妈怀里,大哭,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嘴儿里还不停念叨着“爸爸爸爸就是我爸爸嘛”
半夜醒来,她看到妈妈坐在灯下发呆,她悄悄挪过去,妈妈的脸色很不好,就在那一刹那,妈妈的眼角忽然迸出了泪
陈安昏昏沉沉地睡着,那张憔悴不堪的容颜,那眼角迸出的大颗大颗的泪,忽然间就换成了自己她赤脚走在大戈壁上,头顶烈日炎炎,脚下是晒得发烫的砂砾,她喉咙干得冒烟,可还在艰难跋涉着,她在找,找她的乔羽,找她的爱情,她一遍又一遍呼叫他回来吧,回来吧
眼前的戈壁忽然消失了,紧接着狂风卷着黄沙袭来,她的双脚陷进柔软的沙里,拔不出来。
一阵阵绝望涌来,恐怖极了,她呼吸难喘,大声呼喊着乔羽,快来救我啊
可是四周是窒息般的空旷,只有她的身体在不断下沉,下沉,被黄沙吞没她挥舞着手臂,绝望地拼命挣扎。
黄沙掩了她胸口,埋住了她脖颈,最后夺走了她呼吸,眼前一黑,她彻底没了力气,昏了过去,双臂松塌塌垂下了。
“安安安安”有个温柔的女声,一直在慌乱地叫她。
“嘘,她这是睡着了,别吵她了。”另一个男声低低安慰道。
床头前坐着一个中年女人,还穿着出席宴会时的礼裙,脸上也化了淡妆,只是那妆容,怎么也掩不去眸底的疲惫和关切,她已经坐在这里四个小时了。
董鹤芬没理身后的陈德明,只是望着女儿,安安双颊红通通的,嘴唇干咧得起了皮,眉尖蹙着,就好象一直没松开过似的。
她的女儿,心里眼里藏了多少心事,表面乐观的孩子,为什么会躲在这里,悄悄的,独自一人,生着病发着烧,没人知道。
如果不是警卫室的人进来察看,安安就算病死在这里,恐怕也没人知道
浑身不寒而栗。
而且,安安,是不喜欢回来这里的。
心里那股怒火,再一次噌噌燃起来,冲撞着心肺,烧得她几乎失去理智。
她给女儿掖了掖毯子,缓缓站起来,看了带过来的佣人一眼,然后对陈德明说“我们出去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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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3000字
陈德明默默地看了看前妻,暗暗叹了口气,她这说一不二的性子,似乎比年轻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言酯駡簟再怎么说,他们在一起生活过几年,尽管聚少离多,但他清楚地了解她每一分脾气。
他又看了看双目紧闭、脸蛋通红的女儿,他提着的一颗心好象从来就没放下过,还在安安很小的时候,她稚嫩地喊他爸爸的时候,她失去妈妈疼爱的时候,在她离家出走的时候
他和前妻,是一对多么不负责任的父母
心里自责着,他默默地转身朝外间走。
董鹤芬不放心似的,站在床前又端详了一阵,顺手从大铜床的床尾拖过一只半人多长的大狗熊,挡在安安外侧傀。
她忍不住心酸,那庞大的狗熊,衬托得女儿更显娇小,静静地蜷卧在那里,没有多少份量似的。
她不识得这只破旧的狗熊是谁送给安安的,就象她不熟知这里的一切,只除了贴墙摆放的一架钢琴还有女儿睡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