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整个后背一僵,象被寒冬腊月的霜冻住似的,直挺挺的,坐得更直了。
半晌,她才说“谢谢您,可我不需要”
董鹤芬的手,就那么无力地滑下去了。
这样的难堪,这样的关注,安安不需要。
换成是她,她也不愿这样子被关注。
而且还是,太迟了
这几天,她搜索“陈安”这个关键词,不下几百次,她就是忍不住想知道女儿的一切,还有连带的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子恨意,陈德明这个骗子
他们极少联系的,偶尔通话,只有唯一的话题,他会说安安很好,是个懂事的孩子,也是个优秀的律师。
离婚后头一次联系,她在战火纷飞的非洲,在漫天黄沙的机场,周围是惶惶等待回国的中国民工她意外,却也冷静,他告诉她安安失恋了
她只觉得一朵火苗瞬间擦亮了,在心底里燃烧,灼灼越烧越旺。
“失恋了你才告诉我,她闹恋爱时你怎么不跟我讲,你还是她的父亲吗,由着她性子胡闹对方什么人品,你没帮着把把关吗,现在出了事你才通知我,完全是你不负责任的表现眼下告诉我什么意思,还是你收拾不了残局了”她几乎是恶狠狠的,喋喋不休。
她不是不理智的人,那人,那事,触痛了心底最疼的那根弦,她有些抓狂。
听筒里半天没有回应,她才发现信号断了。
她立即往回拨,一直没有信号。
在心焦忙碌中,在没有生命保障的几天里,她终于辗转联系上他,陈德明不敢隐瞒,一五一实说了实情。
那刻,她真的发飙了,什么风度,什么优雅,去它的。
她对着电话就骂陈德明,你t混蛋我也是瞎眼了,把女儿留给你,由着那对狐狸精欺负
董鹤芬抚了抚胸口,那火气仿佛还在那儿燃烧,突突乱蹿,灼灼的,痛痛的。
面前这个女孩子,是她的女儿,亲生的女儿,这些年,藏了多少心事,看上去乐观直率的丫头,心里窝了多少不能发泄的委屈和火气。
“安安啊,过去好久了,忘了吧,忘了好,忘了才能重新开始,人生的路还很长”说着说着,她又后悔了,这算什么宽慰的话,自己都觉着无力。
有些事,岂是说忘就忘了的,就拿她自己来说吧,那段不幸的婚姻,还不是耿耿于怀了一辈子
陈安站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的身高,但这个人,是她的母亲,她至少得尊重她。
“我会忘的,忘了所有,我会过得很好的”这几年,她的确过得很好,如果不是他们
董鹤芬怔忡了,那张秀美的小脸,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封和冷漠。
忘了所有莫不是暗示,连她这个母亲,她也会一并忘记
狠心的丫头
这刻,她真真切切感到了疼痛。
餐桌上,精致的四样,百合龙豆炒牛肝菌,红参炖白鸽,黑菌银条,灯影鸭舌卷。
南北搭配,荤素皆有,既营养又美观。
为选这四样菜,董鹤芬着实煞费了一番功夫。
陈安一粒一粒嚼着米,那白得晶莹剔透的米,怎么咬都嚼不烂似的,咽下去,堵在喉头,扎在食道,噎在胃窦里。而面前的小碟里,堆得满满的菜。
董鹤芬有些伤心,安安只吃米,不吃菜。
这样公然和她抗拒,摆明了她的立场。
十几年一点儿一点儿堆积的隔阂和疏离,在这刻终于砌成了牢固的城墙,她想要越过去,安安偏不让。
她拆一点儿,她就往上垒一点儿,筑得更牢靠。
终于捱到吃完了半碗米,陈安立即起身告辞,董鹤芬追到院子里。
“安安,我送你回去”
“我出了巷子打车就好”她头也不回。
董鹤芬生气了,伤心得生气了,一忍再忍。
“安安,你给我站住,我是你妈妈,你不能对妈妈这样无礼”声音都变了调。
陈安果然站住,回头,冷冷的,只是大眼睛,灼灼闪亮,咄咄逼人。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董鹤芬不由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冷静。
“问吧”
“当初,您和爸爸离婚时,有没有争取过我”
董鹤芬一下子瞠目结舌,这太突然。
“安安啊”
“我问您,有没有争取过我的抚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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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问您,有没有争取过我的抚养权”
“”
“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款待”她略一低头,扭身便走。言酯駡簟
“安安,你听妈妈解释”董鹤芬着急地追上来,心里纷纷乱乱,理不出头绪。这怎么了,究竟怎么了这一走,怕是彻底没机会了
她咬着牙,颤着双腿追出来。
陈安走得更急了,脚下生风似的穿过垂花门,眼框是涩涩的,辣辣的,泪,全流在了心里览。
她抬手摸了摸眼睛,这双眼睛啊,为什么不象她呢,长一对漂亮的杏核眼该多好
也许,这个自称母亲的人,会念及这点儿不会甩手置她不顾,一人逃开。
迈过门槛时,她差点绊倒,眼前也跟着一阵眩晕。
她急忙伸手一撑,扶住了门框。
两边是朱漆的铁门,门槛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