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他,才发现视野迷上好重好重的白雾,明明离得那么近,我却连他的五官轮廓都看不清楚。
他的手心蕴着灵力,如游龙周旋于我周身大穴。
“我知道错了,都结束了,我再也不会乱跑了不要生气”我想跟他解释,可说出来的话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渐渐地,他的手放弃游走,只紧紧抚着我的背,宽厚的胸膛起伏不定。
他低下头,冰凉的脸颊贴着我,冷涩的呼吸拂掠过耳畔,温润清幽的优美嗓音无可遏制地微微发颤
“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带你回钟山。”
浮躁不安的心绪迹般安宁下来,我疲惫地闭阖双目。
当身上最后一丝青色的光芒自印堂散去,一盏残缺的六方青铜宝镜坠入烛龙两腿间,镜面碎裂的痕迹渐渐消逝,复归平整,而镜背,盘旋着的青虬栩栩如生。
烛龙览冥小心翼翼捧起那枚铜镜碎片,置入衣襟怀抱中。
景福二年,昙美人入宫,六夜侍寝,一朝暴毙,帝哀恸失体,性情大变。
炤史后妃列传
两千两百二十九年后,炤高宗宇文戬天盛元年
界,钟山。
天女女魃端步庄颜行至忘渊之上,心湖之畔,优雅福礼,恭敬启声
“禀尊,昙花精应劫归位,正在山外受召复命。”
览冥回身,千古不变的雍容仪态,千古不变的冷情金眸
“宣。”
隔着心湖,斋戒沐浴盛装打扮的昙花精五体投地,诚惶诚恐,伏惟启奏
“回禀尊,小妖奉圣旨投胎,秦明月一世完结,魔尊转世与敦玄天女转世已经归隐山林,不知所踪。”
览冥手指一划,隔着心湖茫阔,一道泛着金光的信函落在了昙花精头顶,昙花精见状,急忙高举双手,毕恭毕敬地接住。
女魃见览冥转过身,不再搭理昙花精,便再次福身告退,走到昙花精身旁将她扶起,轻道
“尊对你此番下凡甚为满意,命劫已过,自当应诺,提拔你入列仙班,你拿着这封书函,自个儿往三十六天去吧。”
昙花精知道烛龙天性冷僻,不喜打搅,虽满心欢喜,亦只是朝着览冥的方向又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不敢出声喧扰,安静告退。
昙花精离开后不久,览冥魁伟挺拔的身躯忽然凭空消失于忘渊之上
南越之地,畏途巉岩,人间传说在高不可攀的山巅水深处,有山仙镜,无边无际的火照之路通往天堂。
此时,天色微亮,深山老林中黢静无声。一名黑衣男子攀附在鸟飞不到的峭壁上,摸出怀里的锉刀,小心翼翼地将崖缝中一束坚韧的白色小花连根切出。
取得珍罕宝药后,他借着手里的银丝,迅速飞上悬崖,转眼没入林中。
一天一夜后,这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附近空寂的山谷中,溪水畔隐约可见一座简陋的小屋。
他在溪水旁洁净双手,取下斗笠,挂在柴扉后,高大的身形显得本就不大的屋子愈发矮小狭窄。
拉起素净的布帘,他钻入后室。
进了后室,豁然开朗,别有洞天,原来这屋子竟是依着一个隐蔽干燥的山洞搭建而成。洞里弥漫药香,当央的大澡桶里泡着个女人,而一头状如白虎的巨兽正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男人压低声音,问那怪兽“何时把她叼进去的”
巨兽发出咕哝。
他半跪在澡桶旁,用手捞起里面的药草,凑到鼻下仔细辨别一番,再重新将手中药叶放回水里,举臂拨开女子的额发,轻轻吻着她眼角眉梢。
女子紧闭双眼,无识无觉。
男子起身,正要去厨房煎熬新药,孰料刚至洞口,便见一阵快得肉眼无法捕捉的白风斜掠而入。
他是天下人人闻风丧胆的屠魔,睥睨世间绝世无双的剑客,可他骤然发出的,带着浓浓血腥杀气的剑罡,竟未能碰到来人一丝一毫。
呼吸之间,他迅如雷霆快若闪电的十剑被来人一一化解,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白衣锦衫男子隔步相对,面如雪铸,金眸无波无澜。
“青玉宫封印已破,你竟然还不曾想起前尘往事。”金眸男子淡淡地说。
黑衣男子半敛凤目,森如地狱使者,手背上的青管虬结隆起,渐渐有血色渗出肌肤,而一柄漆黑的利剑,挟着鬼哭狼嚎,在他手心若隐若现。
“我并无恶意。”白衣男子后退一步,避开他的剑煞,侧脸看着桶里的女人,大掌一展,袍袖猎猎鼓动,便见一团炽芒将那女子笼罩。
实在突然,黑衣人根本不及反应,白衣人已不知对他挚爱的妻子做了什么事情。
黑眸浓云骤起,肃杀之气铺天盖地,连白衣人亦被他陡然发出的凌厉杀意震得眉头一蹙。
一道道血罡剑气来得愈来愈快,愈来愈疾,白衣人一一掠过,却也暗暗称区区凡胎肉骨竟然还有此等本事
就在这时,黑衣人扑杀到药桶女子身边,衣角却被狴犴紧紧叼住,便是这么一滞,那白衣人身形已至洞口,转身将去。
而一直平静的水面,起了微微的波动。
黑衣人耳尖微动,不可置信地,屏住呼吸,缓缓侧头,一转不转地盯着水里的女人。
昏迷数月未曾清醒,靠着珍草药堪堪续命的女人,竟然动了动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