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後,靠近悬崖,柏啸青跨下坐骑不肯前进,便弃了马,跌跌撞撞地朝崖上攀爬。他志已接近恍惚,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
洪伯在他身旁,次次想扶他,次次都被他用力甩开。
爬到山崖顶端,只见地面岩石处处血渍斑斑,显然经过激烈搏斗,不知是元渭的,亦或是官兵的,触目惊心。
柏啸青走到崖边,慢慢跪倒在地上,痛哭失声。
从这里望下去,是终年缭绕在断壁的云雾,深不可测。
洪伯说是要替元渭捡骨收尸,但谁又能真正捡到元渭的骨头、收殓元渭的尸体
姜娘娘最珍贵的宝贝,他小心守护侍奉了那麽多年的孩子,因为他的过错,从这里摔下去,尸骨无存。
就连魂魄,想必也是孤独幽怨的。
柏啸青跪在地上,悔恨交加,胸口处痛得无法自抑,忽然间魔障入心。
他想起了,从前元渭对他说过的话──
等你寿数尽了,就替朕镇陵,在那里等著朕。
元渭即使去了另一个世界,也是想要他陪伴在侧的。
一念至此,柏啸青再不犹豫,站起来,纵身朝悬崖跳了下去。
头顶处远远传来,洪伯的惊叫声。
柏啸青闭上了眼睛,等待迎接粉身碎骨的那一瞬间。
却万万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双手,和温暖胸膛。
他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元渭的脸。
元渭看著他,笑得一对明亮黑眸都弯了起来,目光中全是快乐。唇畔的笑容里,又带著缕狡黠得意。
他们的身下,是一张柔软大网,一张大得有些离谱的网。
浓浓的山岚雾霭,不时从网边掠过。
“你、你”柏啸青脸上泪痕未干,先是惊喜,瞬间又变得愤怒,“你混帐”
“是,我混帐。”元渭好心情地承认,“我怎麽也当了十多年皇帝,又是自动退位,再不顶用,也不会没办法安排後路,落个被人追杀的下场调动小队的官兵,也是可以做到的。这个,仔细想一想就应该明白吧。潜芝,是你关心过度,所以预想不及。”
柏啸青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把将他推开。
“潜芝、潜芝”元渭却又恬著脸滚上前,再度紧紧拥他入怀,“天黑之前,如果你没来的话,我是真的打算从这里跳下去。”
柏啸青悚然一惊,望向元渭。
只见元渭直直与他相望,眼无比认真,情有些黯然“我是说真的。如果你心中没有我,我活下去,也没什麽意思。”
“纵然我来了,又怎麽样我们之间的将来,没有任何改变。”
元渭诈死骗他,柏啸青心头余怒未消,硬梆梆地给他顶回去“既然你能够活得很好,那麽,我就更不用担心你了从今往後,我们各走各的路”
元渭嘿嘿一笑,不再多说,只是将柏啸青往怀里拥得更紧。
任凭他挣扎怒骂。
柏啸青向来不是轻易舍弃生命的人,但为了元渭,居然能够从这麽高的悬崖上跳下来。
无论是怎样的感情,亲情也好,忠诚也好,有一点点的喜欢也好在柏啸青心目中,最重要的、放在第一位的人是元渭。
没有别人。
既然如此,元渭这一辈子,又怎能放过柏啸青
不放手,哪怕是从此死缠烂打,威逼利诱,连骗带哄,也再不放手。
番外之永生绊
柏啸青和元渭从架在悬崖处的大网上,被洪伯拉上来以後,元渭正式住进了柏啸青的家里。
半个月过去,虽说柏啸青一直恼怒於他,对他爱搭不理,但元渭一点也不在意,每天出入照样满面春光喜色,照样对柏啸青热络到暧昧。
元渭赌出的那块花花绿绿的劣玉,被元渭当做幸运石,送到镇上的玉匠处,付了大笔银子,让玉匠精心雕了个荷合二仙,放在家里的饭厅当摆设,让家里每个人,天天都能见到。
所谓荷合二仙,是传中说的一双仙灵,生於荷叶莲花间,是吉祥瑞兆,有“百年好合”的寓义。
那块花花绿绿的劣玉,经过名匠巧手雕琢镶嵌,变成了两个身穿彩衣、白胖可爱的男娃娃。他们坐在碧绿的莲叶、红色的荷花间,互相嘻笑玩耍。
容颜衣褶,态动作,乃至一叶一莲,都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柏啸青知道元渭的意思,更加气恼难当,原本想把那件东西扔掉,但看著阿留喜欢,总算勉强留了下来。
这天早晨,一家人又聚在一起吃早饭。
一顿饭过去,元渭哪里是吃饭,从头到尾都在对柏啸青上下其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洪伯本就是元渭身边的人,自不必多言。元渭不知用了什麽办法,竟让阿留也对他好感大增。
柏啸青看著阿留和洪伯的面子上,不好发作,勉强忍到吃完饭,一撩袍子站起来“我已经饱了,你们慢慢吃。”
“我也饱了。”元渭笑嘻嘻地站起身,伸手就去扯柏啸青,“潜芝”
阿留呵呵地笑著,对洪伯说“瞧瞧,这两个孩子感情真好。”
“你拉拉扯扯的干什麽”柏啸青忍无可忍,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