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宽,派人密切注视谭世棠行踪,另外严查琛州海关。”仰躺楠木交椅的人如奄奄一息的猛兽终下达了命令。
刘伯宽眼睛里挂着担忧,应声“是”后,心里浮动两下,说道“钧少爷,少奶奶没有去顺德而是选择去南洋,她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交椅上的人纹丝不动,俨然他这句话纯属无痛无痒之句,乏力得很,然而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却忽然听到冷冷的笑声“跟张澤霖斗,你欠缺的不只是对他的了解,既然是他想得到的,即使拼掉性命,也绝不会轻易罢手,失败一次,他会卷土重来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赢为止。你以为掌柜的话是宛静留下的线索吗不是,是张澤霖故意布下的蛛丝马迹,他要跟我在许昌境内一决生死。”是要以雪曾经的耻辱。
听到危言耸听之词,刘伯宽大惊失色“那他现在岂不是挟持了少奶奶”
“不是挟持,是哄骗。”他纠正道。宛静一门心思要去南洋,自己横加干涉不说更是强留她不放,她与张澤霖藕断丝连牵扯不断,若是此时,张澤霖对她添油加醋大谈大讲协助她去南洋的话,她怎会不动心然而,令他始终宽慰的是,她从未想过再回张澤霖身边,即便她喜欢张澤霖,无时无刻不心念张澤霖,她也从未想过不要他的孩子。
哄骗少奶奶去顺德似乎还讲得通情理,毕竟那里是秦军根据之地,这哄骗少奶奶去南洋刘伯宽甚是不解,想问又怕触及马蹄伤及自己,此刻瞧他心思冷静,恍然想到假扮少奶奶的女子,便问道“钧少爷,不知张澤霖的内眷如何处理”
他挥挥手打发道“交给大小姐吧要杀要剐都是张家家事,与定军与南方无关。”
刘伯宽顿时开朗,内心不由敬佩,说了请钧少爷早些歇息的话,便躬身退了出去。
宛静没有想到张澤霖知晓她毅然去南洋的决定后仍是随她一起踏上阳关大道。
他说,她身子不适千里之行需要有人照应,他又说,她没有经验躲过冯梓钧的爪牙耳目,他还说,既然不愿去顺德他想送她一程。不知是被他的落魄心情打动了心扉,还是被他的三言两语触动了经,还是被小腹里孕育的小生命牵动了私情,她拒绝过,却不够坚持不渝。路上,瞧见他紧随她三米之外的距离,瞧见他佯装抬头佯装转身视她不见,瞧见他怒目横眉对着打量她的陌生男人,仿佛又忆起了初遇他的时候,她低垂下额头,掩口而笑。而听到扑嗤的笑声,他亦然明白她是装精,快步流星跟上便死死搂住她,任她好话说尽缴械投降愣是不放。
骑马远行到天幕灰暗,到一偏远小镇,两人便挑了家干净客栈投宿。
那客房都是陈旧建筑摆设,比不上大城市的奢华。恐他不习惯,她要了间远离街道喧嚣的静谧之处,可以远眺极目的如画风景,也可以享受满山遍野的清新之气。而恐她胃口不好,他交与掌柜的菜谱都是清淡口味,甚少油腻,又要了盆炭火,又在房内燃了袅袅炉香。
嚼着香软米饭像是嚼着一万个为什么的疑问,越嚼越食不知味,吞咽不下,终于她嘟囔了一句“为什么不问我孩子的事”
他身子明显一震,眉毛在青色油灯下猛然抽搐,深邃眼睛瞬间晦暗八九分,顿了片刻,方驴头不对马嘴地回她道“似乎我就是专为了委屈你而存在,你宁可死掉都不愿跟我生活在一起即便你怀了我的孩子,还是硬下心肠带它去南洋,让我们父子父女相离,若是他出了来,你亦不会让他姓张,亦不会告诉他,我是他的父亲。我不了解你是什么心思,我还不懂你会如何盘算吗”
她意料不及,顿时哑口无言,怔怔地望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捻了颗米粒,左手不自在地揪着衣襟,不断吞咽着内心涌动的一浪浪心酸,幽幽道“澤霖,你怪不怪我”
怪她难道怪她,她便随他去顺德吗他没有抬头看她却是撇过温柔的脸阔看着窗子外的寒冷平静,伤痛道“我怪我自己,留不住自己喜欢的女人,也留不住自己唯一的孩子。”
“你有槿芝,有很多女人”
“如果要有,我早有了,”他俨然被她的话激怒了,薄面带恨,眼睛灼灼地盯着她“这个时候了,你还看不出来,我一直在等你,等着遇到你,等着娶你过门,等着做你孩子的父亲。”
她知道,从一开始就清楚他的坚持,可现在的他们回不去了,回不到以前的无忧,回不到曾经的无虑。她心窝热烘烘的痛,眼中横波如水流转,似乎稍微不慎便要掉落出来,嗓音没了方才刚强,柔弱的只剩下飘忽的灵魂,再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只能轻唤他“澤霖”
“可是等来等去,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有时候,我很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招你喜欢,到底哪里比不上冯梓钧,你明明不喜欢他却能跟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而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连关心你,连自己孩子的事都要绕道几个来回不敢光明正大过问”他痛苦万状地陈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