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谭家客栈走出两位少妇。一位身着黑呢子大衣,盘着波浪卷发,戴着黑色小礼帽,蕾丝面纱若隐若现半山峨眉。另一位一袭灰色风衣,头顶压低的毛绒圆领帽几乎遮掩面部容妆,很是低调。两人挽手上了门外停泊已久的漆黑轿车,车牌号码赫然属于政府张司令座驾。那车沿着宽阔直通的柏油马路,没有绕道,没有停歇,直驶客船码头。
刘伯宽接道密报,心里一凉,知道大事不妙,却也找不到合适理由拦截车辆,只好电话打至沁园书房请示命令,焦虑等待了片刻,是强忍平淡的命令之音等。
此时的冯梓钧仿佛是亡命赌徒,赌她心里有他不会贸然上船随人离开,赌她与张澤霖已经毫无关联不会对他视而不见,赌她在乎方才那通他愿意放下身外之物随她去南洋的电话。
然而,下属禀告两人手握两张贵宾包厢船票亲亲热热说说笑笑上了船只。
耳边听筒被他的燥热之气度了层水雾,遭遇到冰寒天气似乎转瞬间凝结成冰珠,滑进耳孔窜进脑浆又掉进沸腾血液,顺着经八脉流遍全身,他浑身哆嗦浑身战栗浑身冒着冷汗,战战兢兢的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冷静的字“把她给我抓回来不管谁阻拦,都要把她给我抓回来”
空馀满地梨花雪13
寒风怒号的潜清湾口岸,深潭死水般万籁俱静,仿佛是阴沉的冬日之气汇着江水澎湃松涛如吼直往卷走了熙熙攘攘的喧嚣。
突然,纷沓而至的整齐列步震翻了空旷码头,十来个端举钢枪的官兵列队两排,好像无坚不摧的钢钻利器,硬生生在人群里划出一丈来宽的口子。一时间,女子的尖叫声,婴儿的哭喊声,不知情者的辱骂声混着年老者的说教九流声,像轰炸开的云层,黑压压地,一四散涌荡。那汹涌人潮或挤压着铁制栏杆,或退出码头界限,或拥卡在船舱入口。那肆无忌惮的威严面孔扫不开无辜阻挡者便活活将其撞出三尺开外。码头顿时像弥漫起战火硝烟,哀哭遍野,伤残遍地。那罪魁祸首们不闻不问闯到甲板,闯进船舱,敲门,踹门,恐慌,惊叫,仿佛火烧连锁战船,染红了整个江面。
突然,这疯狂的横行无忌在一间雅致的舱门前嘎然而止。
“光天化日之下,我说谁敢在刘局长的地盘如此张狂”孙铭传身着青布长褂,手捏黑色圆领毡帽,玩笑道。
刘伯宽略背双手,毫不理会对方讽刺,傲然笑道“孙参谋长不为南北百姓舍命建桥,突然光临商船,这唱得是哪出戏啊”
孙铭传低头弹了弹帽沿灰尘,笑面爽朗“千里相聚,终有一别,不过是来送送人。只是刘局长你这番大动干戈,惊扰民众,实不像自己风格。”
承认最相安无事,刘伯宽不愿跟他继续费话,拱手向天,严肃道“伯宽奉上级命令盘查码头。”说罢淋漓挥手,霎那间七八个铁青严面的士兵如利刺穿梭而过,或继续敲门,或不断踹门,或两眼狰狞坚守刘伯宽身后。
孙铭传瞧这肃杀的阵势,散漫顿失,大惊显于色,惶惶后退一步横档门口。
“请孙参谋长让开位置,莫要让弟兄们难做”
孙铭传强装笑容“刘局长,您这是做什么难不曾你怀疑孙某”
刘伯宽强硬道“伯宽只是秉公办事。”
孙铭传面色沉重“你可知里面是谁”
“不管是谁”
“里面有张司令的内眷。”
“伯宽奉命行事,若是惊扰了太太们,敬请原谅”
见对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孙铭传凌厉的眼透出丝丝冷冷嘲笑,刘伯宽毫不示弱迎上,两人沉默对视半晌,孙铭传终败下阵来,转身敲门软声唤道“碧莹”门内先是传来妩媚的应声,随之裂开的缝隙又露出一双明若秋月的眼睛,那眼睛明显掠过慌乱的惊愕。孙铭传安慰嗓音道“刘局长例行检查,跟小姐先知会一声。”孙太太“噢”了一声,砰地关上门锁,片刻后,又慢慢拉开门锁,像是缓缓揭开白色幕布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