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天微亮的时候,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我怕”
她忽然低头触到他凉凉的唇上,仿佛是雨后阁楼的那次清晨,她明明上楼又转道回来又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轻轻一碰,仿佛是淋雨离开的那天,甲板上,她多想纵身一跃,扑进他的怀里,发誓再也不跟他相分相离,仿佛是他冒死接她的时刻,她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融进危险融进大雨,为什么偏偏要强地去撑起所有的不能挽回
她泪流不止的眸子望着他,痛痛的喉咙忍不住心酸“自从与你相识,我便知道,这一生已是孤身独影,纵然以后的日子多是漂泊流离,多是闲愁相思,我都无怨无悔。澤霖,我喜欢你,只会喜欢你。”
她真心实意表白罢推开他欲去寻医生过来显然是不可能,他麻利地扯掉衣裳包裹住她萧瑟的身子,把她紧箍怀间,情不自禁地吮吸她脸颊的泪痕,当莫名燥热的融化了唇齿间的冰冷,他逮住方才放生的两瓣清香尽心尽力地去俘虏去攻占,而她混乱的脑子意识不清,俨然置身在生离死别的境地,放任他手指肆行无忌地钻进她衣衫越潜越深的纠缠,放任他亲吻她额头她耳朵她颈脖一颗颗揭开她衬衣的扣子。
月光不知何时穿破了云层,独照着朱窗,独照着窗棂后的纯粹。
临近窒气的喘息把她从死亡的深潭逼出水面,她傻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窗外寒风凛凛而进渐渐吞噬了她的急躁她的慌乱,她出的冷,出地静,出地看着他嘴边撩起的弧线渐透渐明。
穆地。
她右手愤然地掴了过去,被他轻而易举识破凌空挡在手心,她早知如此,左手又是接连反掴了过去,他早已腾出另一手阻拦,半空里却忽地缩了回去,英俊的脸凑了过来,硬生生地受了。那巴掌不响却火辣辣地烧手,不重却惹她心如绞痛。那明明干涸了的眼泪又默默地直往下掉,恨恨地眼直骂他“混蛋”。
他怅然若失地揽过她,暖着她的失魂落魄,跟她道歉“看着你跟别人情深意浓,我就像被人捅了一刀,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血一点点往下滴。想到你跟别人同床共眠,我就像方才那般等待着死亡,苟延残喘地偷活于世。宛静,我不要你帮我谋取什么,我只要你安安静静地呆在我身边”
良久。
她抹掉沾惹恋恋红尘的相思泪,推开他决绝道“你走吧”
她明明白白是喜欢他,口口声声是死了都愿意,她为什么独独不愿跟他他的深情霎那间变得茫然变得呆怔变得无奈愤恨,摇晃着她不稳的身子只问“为什么余宛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她不是一个人,她不怕冯槿芝赶尽杀绝,她怕留不住它保护不了它。她不想再有所隐瞒“我要去南洋了,今生今世都不会回来。”
“南洋”
她想说,他一帆风顺的政途,不能因她见不得光的身份变得动荡变得飘摇,变成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梦。
她想说,他是男人,男人热衷的争权夺利,她懂。
可她莹光含泪的眸子只是笑了笑“以后你要记得,我喜欢你,余宛静从来只喜欢过你,可也从没奢望能嫁给你,现在亦是一样。你走吧怎么走进谭家,怎么走出去,这里始终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断肠日落千山暮35
瞧她前一秒哀婉凄恻,痛不欲生,发自肺腑地说喜欢他,不过短短的两分钟又换回以往那张决绝的面孔,知道怒发冲冠的无用,张澤霖蹭地往藤椅上悠然一靠,纨绔的表情得意道“我进来容易,出去可没那么简单现在谭家大院外到处都是冯梓钧的爪牙耳目,我只要迈出大门一步,立马成了活脱脱的枪靶。我知道你不忍心看我死,如果你不嫌我卑鄙无耻,能不能当我的人质,送我回顺德”
他冠冕堂皇的威胁之言向来能把她逼进左右为难的死胡同,以往的他只会拿身外之物要挟她,现在他白尺竿头更进一步,晓得自己在她心里有多重,她凄凄楚楚的泪霎那间被他的胡搅蛮缠给烘烤得只剩下刺激心肺的盐,咸得她口干舌燥,胸闷气短,恨不得死在他面前。
无奈愤懑地盯了他一阵子,她整理好衣衫,拾起碎花小袄,冷静道“你先在这里规矩等着,莫要没事出门闲逛,招惹事端。”
“你要去哪儿”见她欲走,他急切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