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叔从侧厅跑过去要扶起他,却被他摆摆手阻止了。
过了好一会儿,劳家卓慢慢直起了身子,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楼梯。
我等到过了一个下午才上楼去。
劳家卓躺在卧房的床上,左手挂着药水,正对着手提电脑色专注。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
他淡淡出声“进来吧。”
我看了一眼他的色,连日缠绵的低烧不退,他嘴唇有些干裂,白皙皮肤都失去了平日的温润光泽。
我先开口问“身体好点儿没有”
他没回答我,只将手边的笔记本合上放在了一旁,不咸不淡地说“郭叔说你要回去”
我点点头“在这里麻烦了两天了,我也不大好意思”
我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客套话说不出来,我觉得舌尖发涩。
劳家卓也不多做表态,只点点头说“也好。”
他如此干脆,我反倒儿女情长起来,站在他床边一时无话。
他靠在枕头上闭起了眼,客客气气地说“我累了,你出去吧,让司机送你出去。”
原来我们之间,只要他一个客气眼,我便完全是陌生人。
有什么可维系我们之间脆弱的感情,一切不过是劳家卓先生的一念之间。
我下楼找到了托比,同郭叔夫妇打了声招呼。
郭叔一定要给我安排司机。
我站在廊前的台阶下等待,没见司机开车过来,倒看到一辆轿车从外面开进了花园。
佣人迎上前,一位穿暗红绸衫的老年妇人,被小心地搀扶着下了车。
我立在台阶上,又有人上前来搬运行李,老太太一边笑着同郭嫂寒暄一边走向大屋。
郭嫂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马上转头朝大门看,随后又惊又喜地站在了原地。
郭嫂喊了一声“映映小姐,还不过来”
我朝着老太太跑过去。
老太太远远伸手过来拉我的手,喊了一声“映映”
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我忍不住喊了一声“奶”
下半句却生生忍住了。
老太太却仿若没有丝毫介怀,只眉笑眼开地拉着我“你是知道奶奶今天回来还特地在门口等着的,哎哟”
老太太笑得眼角的纹路都泛着亮光“我问过徐司机,老二怎么一天到晚不沾家,才知道原来是你回来了,我跟他说让他带映映回来吃饭,他却不理会我这个老人家,你们年轻人的做派我还真搞不懂,这下可好,是时候自然就回家了”
老太太的入世达练的人情,和从始至终都给予我的宽容疼爱,是我在劳家一直觉得的慈祥温暖的感情。
我看着老太太一头银发,精矍铄,心中只觉得无限安慰。
她挽住了我的手臂“进屋来再说。”
我低声说“我要回家了。”
老太太马上接话“回什么家,这里就是你家。”
我没有说话,脚下却不再移动。
老太太说“你是不是奶奶的乖孙女”
我不敢说话。
她当机立断“那就住多几天。”
当天夜里,餐厅灯火通明,落地长窗被打开了,花园亮起几盏彩色小灯泡,晚玉兰的香气幽幽。
劳家卓下来吃了晚餐,他见到我在也色如常,席间除了劳家卓吃得少得让老太太念叨了几句外,他本来就是极会控制情绪的人,我学着点儿表面功夫,两个人至少把老太太哄得欢欢喜喜。
第二天劳家卓去公司上班,我陪老太太去城里,她絮絮叨叨地和我聊天,自然有提到我奶奶和父亲,那一段往事,她对于当时变故知道也不多,大约就是我离开了,江氏公司破产而后举家搬迁了。
我不会多讲当时不愉快的往事,只说现在家里长辈在新加坡都很好。
言辞之间听到老太太说,劳家卓现在对两老也很孝顺,事业认真负责,也很照顾嫂侄,老爷子现在也只安安心心地颐养天年。
时间抹平了往事,伤痕可以隐藏,我毫不怀疑劳家卓一直是对家族有责任感的人。
最终还是会提起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我想了很久,只默默说了一句“太多事,回去不了。”
老太太想起来什么,还是没说话,只叹了口气“别把心封起来,给老二留个门缝儿。”
我有些虚弱地对她笑笑。
劳家卓应该是得了老太太吩咐,晚上仍然回大屋吃饭,只是一日工作下来,强撑着的精已经有些不支。
饭桌上老太太对他说“老二,映映怎么要走,你哪里做得不是,有没有好好给人家赔罪。”
劳家卓正伸手夹菜,闻言脸上微微一白。
我有些局促地搁下了汤匙。
劳家卓无意识地将一箸鳕鱼塞入口中,细细地咀嚼,慢慢地吞咽了下去,许久才叹了口气“奶奶,你要是真喜欢她,就认了她当孙女吧。”
语气不再有一丝丝期盼和挽回之意。
老太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终是无奈地摇摇头,只拍了拍我的手。
饭桌上安安静静。
佣人又给劳家卓盛了一碗汤,我看见他今晚为了让老太太放心,已经吃下了小半碗米饭。
我知道他病着这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