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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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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剑法j妙得很,没人好好教你,你自己只学个皮毛,练错一字半句,以後有的你头疼,”应雪堂一面劝诫,一面收拾好笔墨,发现顾怀昭心不在焉,不禁出声唤道:“顾师弟?”

顾怀昭这才回过来,拿左手握住右手,慢慢使上力气,捏得右手腕骨啪啪作响。

应雪堂吃了一惊,把他左手强行拉开,厉声喝道:“顾怀昭!你这是做什麽?”

顾怀昭怔怔看著他,眼不再像先前那样,发著光,溢满灼灼的情意:“应师兄,不是让我不要再练,偷学来的……”

他说的极慢,连嘴唇都微微发白,竟是没办法好好说完这句话。

应雪堂却已经懂了,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丝冷笑:“师弟未免把我想得太过恶毒,我可没有想过,让你自废武功。”

应雪堂说到最後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从牙缝中挤出。正值门外有人叩门,他把顾怀昭往床上一推,一挑帘钩,把左右床帘拉拢了,这才含著怨气把门打开。

门外是易三娘的姘头,收了信,来打探虚实的,应雪堂强忍著怒气应付了一番,把人送出驿站。一切情况都如他所料,除了顾怀昭。

等他回来的时候,屋里空无一人。

应雪堂在屋里匆匆扫了一圈,再往床上一m,见被褥冰凉,一纵身到了窗边,推开木窗。楼下马圈里只剩下一匹马。

他在屋里几乎坐不住,脑海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在凤城客栈的时候,顾怀昭穿著chu布衣衫,顶著风,背著长剑走进来,跟小二打探他的模样。那人千里迢迢,为见自己一面而来,怎麽会说走就走。

顾怀昭这一去,半夜才回来。

他在城里转了几圈,拿身上的碎银,找厨子专门做了几道应雪堂爱吃的菜,拿食盒装著,一路夹紧马腹,赶回驿站。

他见客房里黑灯瞎火的,从怀里m出火褶子,把油灯点著了,然後才借著灯火,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端到桌上,嘴里喊著:“师兄,来吃点东西,都是你爱吃的菜。”

应雪堂靠在窗边,怀里抱著长剑,仍闭目坐著。

顾怀昭走过去,发现应雪堂额角全是冷汗,踟蹰半晌,大著胆子,用袖口替他拭了拭。

应雪堂慢慢睁开眼睛,看桌上是有一两道合口味的素菜,这才站起身,挪到桌旁坐下。

顾怀昭腆著脸把一碟团圆如意往应雪堂身前挪了挪,小声道:“师兄,这也是你爱吃的。”

应雪堂从未尝过这道菜肴,见顾怀昭这样殷勤,默默夹了一筷。炸得酥脆的油皮裹著红绿豆沙,淋上糖,甜得过了头。极少人知道他嗜甜。

一顿饭吃下来,只有顾怀昭一个人说话。应雪堂吃一口,顾怀昭便c一句闲话,来回斟一轮素酒。直到桌上所有的斋菜都尝过一遍,酒过三巡,应雪堂才低声道:“师弟有什麽话,就直说吧。”

顾怀昭目光游移了好一阵,才笑说:“我有一段日子,不怎麽喜欢学剑。”

剑似生平27

应雪堂抬头看了他一眼,扬眉道:“这倒是看不出来。”

顾怀昭一面替应雪堂布菜,一面小心翼翼地说:“是真的,我无大志,硬要说有什麽了不起的愿望,就是无灾无难,终老此生……”

他看应雪堂紧抿著唇,连筷子都不动了,更是战战兢兢:“我想一世偷生,混吃等死就被好,可你要几分,老天爷偏偏就喜欢缺斤短两,再少你几分。想做皇上的只许你个王侯,想做富户的只许你个温饱。”

“我只有这麽一丁点念想,我要的这般少,什麽也不争……可没有本事,连这一丁点,竟也不能如愿。”顾怀昭一口气说了许多,才敢再去看应雪堂的情。

应雪堂看不出喜怒地坐著,目光从始至终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顾怀昭只好硬著头皮说了下去:“直到应师兄来了,我跟著师兄练剑,比过去勤勉许多,演武坪也好,习武堂上也好,再没有受过奚落,就算在肖枕梦面前,也能替师兄挡下几招……”

应雪堂突然喝道:“够了。”

顾怀昭仓惶看著他,仍是不依不挠地把话说完:“我还想练剑,一辈子做好这一件事就够了。我还想以後行走江湖有自保之力,如果真废了武功,我拿什麽去争呢?”

应雪堂盛怒之下,猛地站了起来:“说够了吧!”

他站在那里,还想怒斥几句,脑海中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自己在顾怀昭心里,原来是这种形象?他把满桌菜肴胡乱推了一地,昏头转向地想了许久,看著怕得发抖的顾怀昭,终於放柔了语气,低低地问:“师弟,怎麽会这般揣测我?”

他看顾怀昭不肯说,又自顾自地想了半天:“我过去,不是也给你上过伤药……我不是也……”

应雪堂说到一半,自己多多少少猜到了答案。自己当年怀疑那人的武功来路不正,种种试探,虚情假意,原来都被看穿了?

师弟原来知道自己待他并不好?

可既然如此,又为何对自己这般的……

这般的……

顾怀昭见应雪堂无缘无故地发了一顿火,站在满地狼藉中,面色苍白,动也不动,人虽然害怕,还是大著胆子上前一步:“师兄?”

应雪堂终於慢慢冷静下来,怔怔地望著顾怀昭。

顾怀昭看他脸色确实不好看,人忽然急了起来,拽著应雪堂的手想给他把脉:“是不是内伤还没好,师兄,是不是哪里疼?”

应雪堂被他这样胡乱m了几下,脸上反而渐渐有了血色,也不说话,只是看著顾怀昭,任他拉来拉去。

顾怀昭练剑,一半是为了自己说的那个缘故,另一半是为了得师兄的青睐,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此刻见应雪堂落寞站著,眼睛里波光万种,他脑袋里更是烧成了一团浆糊,围著应雪堂不住地打转,一个劲地嘘寒问暖。

也不知道顾怀昭叫了多少声师兄,应雪堂才像回过来似的,伸手轻轻m了一下顾怀昭的发顶:“师弟待我真好。”

顾怀昭只觉心跳如鼓,半天才回过来,满心欢喜地说:“那是因为师兄待我好。”

应雪堂脸上僵了片刻,他过去待这人如何,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听顾怀昭这麽一说,倒像在听另一个人的事,定了定,才道:“我以後也会待你好。”

说完,还拧紧了眉头,恶狠狠地续了一句:“……断不会,废你的武功。”

顾怀昭亲耳听见应师兄应承下来,心里终於好受了一些。只觉得自家师兄虽比不上前世那样对人真心实意,有君子之风,但也算不得太坏。

两人抛开芥蒂,一同把地上的碎瓷打扫干净,又商议了一阵回紫阳山的行程,夜色将尽时分才陆续躺下。

顾怀昭睡在里床,竭力给应雪堂腾出大半个床位,正苦苦寻觅周公的时候,忽然听见应雪堂解外袍的悉索声响,没多久,木榻便一沈。

应雪堂翻身上榻,侧著身看了顾怀昭一会,以为自家师弟睡熟了,俯下身去,在他唇上轻轻一碰,这才拔出发上木簪,散发睡了。

剑似生平28

顾怀昭一下子睡意全消。

足足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他才回过来,起身披了件外袍,靠到窗边,在夜风中枯站了一宿。

徐徐凉风扑面而来,吹得衣衫鼓风,不住地拍打身躯,直到天光破晓的时候,顾怀昭脸上的燥热仍不肯褪下。

两人之间,究竟算是何种关系?

因为再世为人,知道应师兄来日会飞黄腾达,所以跟前跟後,嘘寒温暖,换来日生死大劫,沾末微一点光?

因为历经生死,看过冷暖人情,忘不了那人的种种恩惠,所以投桃报李,愿意拿血r身躯一点颜面,解他百忧?

顾怀昭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得血脉贲张,心跳一声快似一声。

他把所有的赌筹压在应雪堂这一注上,死期越近,越是抱著佛脚供奉香火,一呼一吸都如履薄冰。

他把所有的心意投在应雪堂这一注上,不问死期,为他挡刀伤剑伤,挡白衣上可能沾染的尘埃。

那既是他平生最市侩,最贪生惜命的盘算,也是他最滚烫、最舍生忘死的一念。

那是他一双眼睛,整个世界,住进的唯一一个人,是他的最卑微和最不卑微。

只怕说喜欢,倒还是轻的了……

顾怀昭想到应雪堂那浅浅一吻,只觉得血y尽沸,手足无措,可再一细想,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不明白师兄为什麽会有此举动,只以为是肖枕梦那柄紫竹箫另有什麽蹊跷之处,这样一想,心又渐渐地冷了下来。

顾怀昭吹著夜风,自顾自地出了一会,又猛地惊醒过来,慌慌张张地走到床边,替应雪堂细细把起脉来。可他只知武功,不通医理,号了半天,也只号出气血两通,脉象平稳来。

应雪堂仍闭著眼睛,脸上落著两抹扇形的y影,肤色莹白如玉,五官没有半点瑕疵。只怕手艺高超的能工巧匠穷极一生,也雕不出这样一张脸来。

顾怀昭握著应雪堂的手腕偷偷看了几眼,只觉得师兄这样披散长发,闭目躺著,敛去浑身气势,倒像是容貌极美的女子一般,竟是有些看痴了。可没等他再多握片刻,应雪堂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顾怀昭看应雪堂眸色清明,不知醒了多久,吓得连退几步,颤声道:“师兄,我、我……”

他话说到一半,有心想问问紫竹箫的事,又怕吓著师兄,话锋仓促一转,红著脸道:“我,只是想,握握、握握手……”

应雪堂望著他,乌青色的眼瞳中倒映著顾怀昭缩小的身影,人并不动怒,反倒和颜悦色地一笑:“你握吧。”

顾怀昭顿时呆住了,他看著应雪堂,又想起在榻上假寐时,嘴唇上冰凉柔软的触觉。

应雪堂见他不动,眼中光华流转,竟把手抬了抬,送到顾怀昭面前,轻声道:“握著啊。”

顾怀昭闭了闭眼睛,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自家师兄,发现应雪堂确实在笑。

那人笑得一派君子气度,伸著手,像猛兽藏起掌缝间的利爪。

顾怀昭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应雪堂的手腕,只觉得师兄眼中光芒太炽,过了片刻,应雪堂才静静垂下眼睑,喃喃笑道:“最近出了许多事,都不好应付,我再多睡片刻。”

顾怀昭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後才发现应雪堂就著这个姿势打起盹来。

顾怀昭站得太久,双腿颤颤,又坚持了半刻,实在忍不住单手抽过一张交椅,坐在床边,换了个姿势,

应雪堂闭著眼睛,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师父在後山给我划了个院子,有好花素酒,等回了紫阳山,师弟记得常来走动。”

顾怀昭虽然满口答应,可一回紫阳山,便被苗战禁足思过三个月,真正动身的时候,应雪堂院子里的花已经谢了个干净。

顾怀昭前世因缘际会,也到那里造访过一回,此时循著上辈子的记忆寻过去,只觉应雪堂住的地方太过僻静。原本的黄泥山道几乎被野草覆盖,小路尽头用灌木倒刺围出一个院落,盖了几间瓦房,由於地势极高,坐落云海之间,才凭空多出几分气概。

顾怀昭一个人在院里转了几圈,mm堂上的三清挂像,叩叩桌椅,最後才在院中的石墩上坐了下来。手旁的石棋桌不知道是哪一辈的紫阳门人从山下扛上来的,经线纬线都已模糊不堪。

等顾怀昭用棋盒里的黑白棋子摆上几步棋,应雪堂才背著剑回来了。

剑似生平29

山上不少师兄师叔也替人做些法事,手中阔绰,穿的是锦绣道袍,配羽扇金剑。然而应雪堂今日只著白衣素履,腰间系著墨色的丝绦,配上他丰姿出尘的容貌,走进这云海中,倒像是人间的谪仙了。

顾怀昭看到他,连忙站起来,把手里捏的棋子胡乱塞进盒里,接过应雪堂的长剑,又拿袖口把对面的石凳使劲擦了几遍,才道:“师兄,坐啊。”

应雪堂微微一点头,人却进了屋里,从房梁铁钩上一对白净瓷杯取了下来,找出装茶叶的缸子,泡了两杯热茶端过来。

顾怀昭简直受宠若惊,接过来就囫囵喝了一大口。

应雪堂坐在他擦过的石墩上,看他烫得脸都红了,轻声一笑:“如何?”

顾怀昭下意识地回了句:“烫。”说完,才想到应师兄问的是滋味,慌忙改口道,“好喝,好喝。”其实在他喝来,不过是味道重的滚水而已,如果真有香味,他宁愿相信是沾上了应师兄身上的淡薄冷香。

应雪堂并不说破,他细细打量了一番顾怀昭,才垂下眼睛说了一句:“师弟瘦了。”

顾怀昭自己拿手背m了m脸,哪好意思说吃了不少责罚,又夜长梦多,庸人自扰,只好岔开话头:“应师兄不是有许多好衣服,怎麽不穿了?”

应雪堂闻言,托著茶杯的手顿了一顿,才轻声应道:“家母在世时,家里是薄有私产。只是上了紫阳山,理应守清贫而安淡泊。”

顾怀昭怔怔道:“师兄在凤城客栈的时候,不是──”

应雪堂抿了口茶水,想到易三娘送来的明前茶叶,在这人嘴里也不过一口浊茶,低头笑了一阵,才道:“师弟胡说什麽,我奉师命下山游历,从没有去过凤城。”

顾怀昭脸色煞白,正出,应雪堂忽然伸手在他鼻子上轻轻一刮,低声道:“还当真了?下次记住了,在外人面前,要说师兄没去过凤城。”

顾怀昭身上又一点点暖和过来,连声应了,埋头喝茶的时候,听见应雪堂又说了一句:“顾师弟还记得那件大氅吗?”

顾怀昭殷勤接道:“记得,那件貂皮大氅……”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脸上涨得通红,连茶杯都险些翻倒在桌上。

应雪堂在一旁看了个仔细,眸色暗了暗,脸上也多了些血色,等种种旖旎邪念平定下去,才调转话头:“说起来,师弟被禁足的时候,易三娘又派人找过我,硬说当年的事是肖枕梦做的,也编排了不少证据。”

顾怀昭并不是十分明白,直到应雪堂续道:“我知道她眼馋剑谱,又憎恨锦盒落在肖枕梦手里,於是空口白话地诳我。”

顾怀昭高声喊了起来:“应师兄怎麽回她的?这泼妇简直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她还在紫阳山麽,我找她理论去!”

应雪堂淡淡道:“我自然是信了。”

顾怀昭满肚子的话都憋在口里,不能置信地倒吸了一口气。

应雪堂看他瞪圆了眼睛,低低一笑,在顾怀昭鼻子尖上捏了一下:“易三娘也算有些来头,前些日子,还带著她那帮兄弟,在我面前立下誓来,说要把整个江湖翻转过来替我寻人,活必见人,死必见尸。不过我看她是打定了死无对证的主意。”

顾怀昭还没有回过来,小声说了句:“师兄,她分明是骗你!”

应雪堂只道:“我正是想逼一逼肖枕梦。”说著,把他杯中褪了热气的茶水小口抿尽了,“江湖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才知道要来求我。”

剑似生平30

顾怀昭呆在那里,嘴唇张了张,又闭紧了,一股凉意从四肢百骸冒出来,冻得牙关都有些打颤。脑袋里千百思绪,竟没有一桩是抓得住的,他想了半天,才勉强接了一句:“原来师兄想得这般长远。”

应雪堂当初把锦盒双手奉送给肖枕梦,已经存了这个念头,闻言随口应了一句。

顾怀昭唇色青白,在一旁坐不住似的,一直筛糠似的抖著。他素来贪生畏死,一遇上什麽风吹草动,身体便事先有了警觉,然而这是第一次,被应雪堂一句话吓得两股战战,人结巴了半天,也只能重复几个字:“还是师兄……想得长远……”

应雪堂何等心思细密之人,看到顾怀昭额角全是细密冷汗,冷哼了一声:“你怕什麽?”

顾怀昭自己也说不清楚,仿佛出了什麽天塌地陷的大事,而自己还蒙在鼓里,只得一个劲地摇头。

应雪堂目光微沈,冷笑道:“师弟亲近的是翩翩君子,心怀天下,忍人所不能忍,被人扇巴掌,还要把另一边也送过去,要你替他抱不平,可惜我不是这种人!”

顾怀昭有些清醒过来,小声叫了一句:“师兄。”

应雪堂面如寒霜,一瞬不瞬地瞪著他:“别人轻我贱我,我恨得咬牙切齿,家仇血恨更是夜不能寐!照师弟的道理,别人蛇蝎心肠,怀著毒计过来,我还要顺他们的心意,任人宰割了?”

顾怀昭吓得站起来,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难得见应雪堂这样疾言厉色,人反而被点醒了,真心实意地附和,“还是应师兄这样好。我先前还怕那些人是老江湖,师兄算计不过他们……”

应雪堂又是冷哼了一声,气却消了一半。

顾怀昭心情大起大落,恍惚了一阵,才说:“只是师兄……明明是正人君子。”

他说到这里,忽然明白自己惊慌什麽了,上一世应雪堂绰号“无双君子”,不单剑术了得,道家悟也是一绝,不滞於物,恩怨两忘,逍遥天下。自己这一世除了跟在应师兄身後,也没有做什麽大事,为何会长成一个截然不同的应雪堂来。

应雪堂听到这里,冷笑出声:“正人君子?我?”

他自认对这傻师弟动了心,就不愿在他面前再伪装下去,身上笼罩著几分肃杀之气,傲然道:“我父亲给我取名雪堂,恐怕也怀著跟你一样的心思,江山不夜堂前雪,暂到人间归不得。哼,堂前覆雪,莹莹生光,照得人间不夜,何等光明磊落?”

他说到这里,声音压得低低的,几乎从牙缝里挤出:“直到有一天,我早上起来,推开门,看到堂前的积雪,不知道被多少人走过,满地鞋印泥污,混著黑水──”

顾怀昭打了个哆嗦,急急笑道:“应师兄说笑了。”

应雪堂脸色仍挂著冰凉的笑意,他极为仔细地打量著顾怀昭,似乎想看穿顾怀昭每一个念头:“可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两个空茶杯拢在手里,站起身来:“顾师弟请便,不送了。”

顾怀昭急忙站起身,追著他走了几步,走到应雪堂身边才回过来,小声地说:“我去收拾。”

他伸手去抢那两个白瓷杯,途中碰到应雪堂的手,那冰凉的触感,倒m著剧毒的蛇。

顾怀昭额角全是冷汗,却不敢缩手。

那是属於本能的恐惧,一世贪生,却嗅到腥甜的瘴气。

应雪堂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师弟怕得这样厉害,又何必勉强呢?”说著,想把手抽回去。

顾怀昭慌忙又握紧了些,他攥著应雪堂的手,把它按在自己心口上:“我还有些没想通的地方,也有点怕……”

他怕得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好半天,才把话说了下去:“可这条命,师兄如果真想要,拿走……也没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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