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便微微弯下腰去,轻轻一托,那少年便不知怎么的,被他托了起来,周子舒说道“先将这位李兄安葬了吧,好歹我受他之托,送你们一程,回头若是不急着赶路,便在此凑合一宿,也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少年低低地应了,周子舒帮着他在荒庙后边找了块地方,将老渔樵安葬了下去,顾湘一直在一边看着,末了大概也有所感触,跑出去削了一截木头进来,从腰间拔下一把匕首,三两下削了一块简易的墓碑,又问道“这个人叫什么名”
那少年想了想,竟摇摇头,道“他只说他姓李,受过我爹的恩,便拼死救了我们出来,我叫他李伯伯却连他全名都说不出。”
周子舒暗叹了口气,江湖中人,可不就是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么留不留名,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湘便埋下头,在那小木牌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义士李大伯”五个字,刻完自己端详了一下,大概觉得挺满意,便拿给周子舒道“你看看,好不好”
周子舒接过来一看,那“伯”字上面竟然还少了一撇,心里觉得有些悲凉,又有些啼笑皆非,便用手指将那一笔给她填上,插在了这无比简易的荒墓上。
少年跪下,连磕三个响头,努力憋住眼泪,然后挺直腰板,站了起来。
5、第五章 恶鬼
“我姓张,叫做张成岭。”少年坐下来,一张圆脸上黑黢黢的什么颜色都有,然而纵然一身衣服已经被撕扯得破破烂烂,还是能看清楚那锦缎的底色,不是平民百姓家穿得起的,“周”
他停顿下来,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叫花子模样的落拓男人。
“叫叔就行。”周子舒厚颜无耻地道。
张成岭挤出一个笑容,不大成功,又低下头去,他这么一低头,目光所及之处是布满灰尘和茅草的荒庙地面,心里茫然得很,有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这一宿变故太大,导致他的心智还没能跟上事态的进展。
顾湘嘀咕了一句“张成岭好像有点耳熟。”
周子舒便问道“你爹可是南河庄主张大侠”
顾湘一愣,脱口道“你是张玉森的儿子”
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一点不带遮掩的,赤裸裸地表达了“张玉森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废物儿子”的疑惑。
张成岭显然是瞥见了她的表情,将头埋得更低了,一双手紧握成拳,缩在身体的两侧。
周子舒忙打断顾湘那杀伤力极大的精攻击,他已经发现这姑娘别人不爱听什么偏说什么的本领了,便干咳一声道“我竟没瞧出来,失敬失敬。”
顾湘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问道“你爹似是有些名气吧我们前日到的,就已经听说过了,据说年轻时候很有点本事,这几年家大业大了,便半隐退似的定居在这,没掺和过什么事,庄子里还住了不少武功不错的清客,也没人想去惹他们的麻烦。这这样的老子,什么人大半夜追杀他儿子”
她口气里有种事不干己的轻慢,一边的老妇便不满起来,说道“我家老爷乃是一等一的大善人、大侠客,宅心仁厚,仗义极了,有人遇上困顿来寻他,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仗义疏财出手相助”
顾湘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行啦大娘,咱们都知道这小子有个有能耐的好老子啦,大侠大英雄能怎么的,不照样大半夜被人追着砍”
那张玉森年方五十,说一声德高望重,也算名至实归,早年娶妻生子便鲜少在江湖上活动了,但若是有个武林盛典什么的,一般还是要请他过去,以示敬重的。周子舒觉得毕竟死者为大,这姑娘可能无心,可也太不尊重了些,便截口打断她,问道“方才追杀你们的那个,是什么人”
张成岭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是吊死鬼薛方。”
“你说谁”
“你说谁”
周子舒和顾湘几乎异口同声,周子舒是眉头皱起来,顾湘则一脸古怪的惊诧。
张成岭一字一顿地道“是吊死鬼薛方,我亲耳听见别人这么叫他的”
他忽然深吸一口气,好像想起了什么,明白过来什么一样,整个晚上的鲜血,烟火,惨叫,都浮现在眼前,他颤抖起来,脸色青白,浑身抽搐,竟连话都说不出了。
顾湘吓了一跳,指着他道“他这别是羊角风吧”
周子舒脸色凝重地扶住张成岭,伸手在他睡穴上拂过,那少年就软到在他怀里,小心得将他放在一边,周子舒才叹道“这是才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心智受打击太重所致,先叫他睡上一觉吧。”
他转头去问那六无主的老妇人“大娘,可是张家遭了什么人暗算么”
那老妇人瞅着张成岭那样子,又没了主意,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颠三倒四半晌,才算把事情说明白这天半夜的时候,张家后院突然起火,然后一群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黑衣人,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