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夫的声音中,亦满是哭腔。
当马车驶动时,歌声又起,“前日洛阳,今日莫阳,明日南阳”
陈容才听了一句,便大声命令道“驶快些。”声音沙哑之极。
驭夫把马鞭一甩,吆喝声中,马车向前冲而去。
转眼间,马车便把那绝望无助的歌声给抛到了身后。
南阳城中,这时刻都变得安静之极,没有声音,不是呜咽,便是悲歌。每个人都在望着莫阳城冲天的浓烟处,有的甚至跪了下来,乞求苍天的相助。
在这种情况下,陈容哪里还有心情闲逛,她令马车向陈府驶回。
刚刚下得马车,一个婢女便急急走来,她一看到陈容,便欢喜的叫道“陈容回来了郎主找你呢。”
陈元找我
陈容一凛,她停下脚步,盯着那婢女问道“不知郎主找我是为了何事”
她的语气中,有一种异常的僵硬。
那婢女诧异的望了她一眼,道“说是今晚刘府举行夜宴,郎主要带你和阿微出席呢。”
陈微也去
陈容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她的语气依然因为警惕,有点无礼,“还有谁”
那婢女收起笑容,道“女郎还是快快洗沐,准备赴宴吧。”说罢,她身子一转,再不向陈容看上一眼,扭着腰就走。
走了几步后,陈容听到她嘀咕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这个婢女,一看就是阮氏院落里的,所谓仆因主人贵,她们这样身份的婢女,看不起她一个小庶女,那是寻常事,陈容实在习惯了。因此,她听了这话,也只是盯了那婢女一眼,便急急向院落里走去。
洗沐时,平妪一边给陈容梳理着秀发,一边说道“女郎休要担心,你把老奴带回来,郎主都没有计较,那说明他对女郎上了心啊,今晚的宴会,定然是想让你与阿微她们一样,认识一些青年才俊。”
陈容蹩着秀眉,没有回答。
平妪见她还是不开心,目光一转,瞟到了她外露的肌肤。陈容骨骼细小,肉肉多,肌肤在水光中,于十分的丰润白嫩中晕红隐隐,妖媚的很。
平妪望着望着,突然低叹一声,苦着脸说道“女郎就是生得太妖了,若再瘦一些,苍白一些,定然更能得到郎君们的喜欢。”
瘦一点,苍白一点,这种病弱的美,叫梨花之姿。若是五官精致,肌肤又苍白得近乎透明,再加上几分才情,便在建康,也会受到世人的追捧。比起那种女郎,陈容真是输在先天上。她这种长相身材,与高洁,超尘脱俗还真是挂不上钩。
陈容没有理她,她从浴桶中站起,伸过丰腴白嫩的手臂,从平妪的手中接起那套淡蓝色,镶着紫色边纹的裳服穿上。
这套裳服一套,陈容的艳丽中,便添了一份文静优雅。她赤足踏上木屐,一边拂了拂湿淋淋的长发,一边说道“便是能得到郎君们的喜欢,我父兄不在,自己又是这个身份,一样没有人会正眼看我。”
这话一出,平妪不由长吁短叹起来。
陈容走到纱窗处,她望着那渐渐西沉的夕阳,轻声说道“妪,若是孙小将军他,身份再低微一些,便与我一般样,可有多好”
平妪频频点头,又长吁短叹起来。
陈容望着那华艳艳的夕阳光,望着那染透了半边白云的彤红,眼前不由浮现了王弘的影子。
不过他的影像刚刚浮现,陈容便摇了摇头。至于冉闵的影子,她是断然不许它浮现
今晚大摆宴席的刘府,那身份着实不一般,他们是汉王室的嫡系,那骨子里的血脉,可以说是高贵得不能再高贵了。
陈府的马车到达时,刘府广场上已经停满了马车。
陈元率先走下马车,在婢女的扶持下,向前缓步踱去,在他的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陈微和陈容。
这一次陈府来的女郎,便只有她们两个,郎主只有陈元一人。
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陈微紧紧地握着陈容的手,她双眼明亮明亮的,娇美的脸上,红晕隐隐。
陈容朝她看了一眼,忍不住再次问道“阿微,你说你父亲叫我们两个前来,是何缘故”
陈微的指甲,深深插入她的掌心,她没有回头,只是说道“进去后阿容不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阵喧嚣中,陈元率先踏入殿中。
两女见到四周的士族如流水般涌入,生怕走散,连忙不再交谈,紧跟而上。
陈府在南阳城是一等一的大府,陈元一上前,便向左侧第二排的塌几走去。
他刚刚走近,还没有坐下,一个刘府的仆人上前挡住了他,清声说道“陈家郎主,你们的位置在这里。”
他领着陈元,向左侧第四排位置走去。
陈元不走了,他端方的脸一沉,怒道“这是谁的意思你家郎主么”
如这样的场合,虽然人流挤挤拥拥的,可每一个士族,都自觉的表现得雍容得体。此刻陈元这么沉着脸,虽然声音不大,却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从来贵族,脸面都是排在第一位的。他们朝着那排位望了一眼,同时明白过来。
那刘府仆人约莫三十来岁,生得白净体面。他朝着沉怒的陈元望了一眼,只是一眼,他这目光中,却多多少少有着轻视。
本来,陈元还只是有着愤怒,此刻看到他那轻视的目光,那愤怒立马升级成大怒。
在他涨红着脸,准备咆哮时,那仆人指着左侧第一排,慎而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