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外,圣歌空灵响起。
还没有走远的李洛书已经走不动了,他身上的西装已经被虚汗打湿,他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挪,每一步都用了全身所有的意志,但就算如此,也不知道自己将在哪一个下一刻倒下。
今天的这个下一刻来得有点儿快。
又一步之后,李洛书意识中段了片刻,等他恍惚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摔倒在了地上,脑袋的两步之外,就是一盆土陶盆栽。
他用力撑着身体,但撑了半天也没能让自己从地上重新站起来。
他索性放弃了。
因为忽然之间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坚持的理由。
初遥已经走了。
带着他的心一起走了。
一个没有心的人,还能怎么继续活下去
他躺在地上,一抹冰凉突然碰触脸颊。
下雪了。
他仰起头来。
点点雪花在空中纷扬,他似乎在这飞扬的雪花中想起了大学寒假的时候,那时候也是下着这样的雪,他一个人在步行街摆地摊,而初遥从风雪中跑来,拉着他的手,对他说“走,回家吧。”
回家吧
回家吧
他再也不会有家了,再也不会有了
李洛书全身的骨髓都在翻滚着疼痛着,为这一事实,为这既定的命运。
二心死
结婚的半年之后,黎初遥与单依安从民政局出来,结婚证变成离婚证。
两人和平离婚。
没有争执,没有吵闹,结婚时没有感觉,离婚后也没有感觉。
这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交易而已。
现在交易结束,交易的双方都无意续订合同。
黎初遥往家里走去。家里就只有退休了的黎爸一个人在,半个月前,植物人了三年半的黎妈去世。去世的那一天晚上,黎初遥恍惚做了一个梦,梦境中,黎妈变回了初晨还没有去世之前的模样,清醒精明,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说谢谢她,说谢谢李洛书,还有老头子的照顾。现在她走了,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
黎初遥醒来之后就发现黎妈彻底闭上了眼睛,身体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凉了下去。
黎初遥的脸也是凉的,还有些痒。
她抬手一摸,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泪痕爬了满脸。
同样大小的房间,人越来越少,屋子越来越空阔。
黎初遥回到家中,黎爸正在客厅里看着黎妈的照片发呆。听见开门的声音,黎爸连忙转开视线,生怕黎初遥因为自己的失态而更加不放心家里“回来了”
“嗯。”黎初遥应了一声。
“婚”黎爸顿了顿,“离了”
“离了。”黎初遥说。
父女俩无话再说。
黎爸看着黎初遥像过去一样走进厨房,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地煮饭做菜,收拾家务他知道自己女儿是真的感觉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她结婚的时候没有期待,离婚的时候没有想法。
一个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她早已熟视无睹,置若罔闻。
这三年半的时间里,越知道李洛书对黎初遥的重要性,越沉重的悔意就加诸在黎爸身上。
黎初遥结婚前,黎爸以为一切等结了婚就好;黎初遥结婚后,黎爸才知道,对女儿而言,这个世界上哪怕有无数男人对她好,她也只需要李洛书一个。
他终于开口“初遥,要不然我们将李洛书找回来吧,爸爸之前的徒弟在公安局管出入档案,托他找找,说不定能够找到”
正收拾桌子的黎初遥有点儿晃。
去找李洛书吗
她想要见李洛书吗
她想啊
但她对着爸爸淡淡摇了摇头。
李洛书不是失踪。半年前,单依安向她求婚的时候就问了她想不想见李洛书,如果想,那就用结婚来将李洛书逼出来。
正因为有这一句话,她才答应了和单依安结婚。
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让你都低到了尘埃里,还于尘埃中希冀眷恋,不改初衷。
李洛书果然来了。
但来了又走了。
他将自己的态度表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黎初遥心如死灰。
她的爱让她依旧不能将他忘怀,可她的尊严让她无法再走上去。
人与人就是如此。
他无声走来,又突然离去。
于茫茫人海中,他们相遇,相交,却终究背道而驰。
直到未来也许有也许没有的那一日,他们再次相见,却连叫出对方的名字都嫌生涩与尴尬。
三灰烬
时间一年年过去,她都已经快记不清失去李洛书多久了,过去的每一天都和明天一样,每一个明天又都和过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