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遥怔了怔,接过奶茶的手停顿了几秒后,又恢复了原样,低头喝了一口,轻声道“我可没想过嫁人。”
“你怎么没想过嫁人了,当初韩子墨对你求婚的时候,你不是答应”林雨说了一半忽然住口,嘴巴里塞着满满的芝士炒饭,两腮鼓鼓的,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有些抱歉地打量着黎初遥。
黎初遥喝着奶茶,安静地看着她,脸上的色未变,好像那个名字在她这儿已经泛不起任何波澜一样。
林雨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她是傻了吗一定是好不容易嫁出去,高兴傻了,居然口没遮拦地提起这个人
明知道这个名字在黎初遥面前杀伤力有多大,那个男人骗光了黎初遥家里所有的钱,抛弃她远走美国,还给她欠下了巨额高利贷,差点儿害死她的弟弟。
那两年,在她心里一向坚强的黎初遥都差点儿崩溃了,整个人暴瘦三十多斤,她本来就不胖,一瘦下来似乎就只剩下了皮包骨头,脸上连一丝血色也没有,整个人就像一个僵尸一样,除了那双漆黑的眼睛还在转动之外,真的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林雨用力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挺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该提他。”
黎初遥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没事啦,你不提,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林雨静静地和她对视,见她的眼里一丝波澜也没有,脸上的表情也并不紧绷,松了一口气。
也许,黎初遥真的看淡了吧,不是都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吗
六年,也已经够久了啊。
可为什么她还觉得,那件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那无助的初遥,抱着她号啕大哭的初遥,那在抢救室里濒死的初晨,那两年的牢狱之灾
居然,就这样熬过来了。
小聚结束,两人并肩从咖啡馆走出来,外面的风很大,吹得林雨的长发四处乱飞,林雨裹着身上的皮草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还得去公司。”黎初遥指了指就在咖啡店对面的公司大楼说。
“那好吧,我先走了哦。拜拜。”林雨抱了抱黎初遥,踩着她的高跟靴子,在风中摇曳着走了。
黎初遥浅笑着目送她离开,然后转身,踱向人行横道,红灯,高高的读秒灯一秒一秒地往后倒数着。寒风很大,黎初遥从咖啡厅出来时只是穿上了大衣,并没有系纽扣,风吹着她的衣摆剧烈地摆荡,额前的刘海儿也被吹得向后翻飞。她笔直地望向前方,脸上的浅笑渐渐消失,色安静而冰冷,眼空洞而漆黑,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层黑暗的雾霾之下
韩子墨啊
时隔多年,我已经快要记不清你的样子了,却依然记得你总是一副好像没有我就会死的虚伪模样。
我已经记不起我为什么会爱上你,却依然记得你留给我的羞辱。
我已经记不起你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只记得你不辞而别后留下的那些债主,他们的谩骂声吵得我好几年都无法安睡。
我以为一切已经过去,噩梦已经清醒,却没想到,一直到现在,只要听到你的名字,依然会像是被人当街扒光了衣服一样,那么难堪与愤怒、委屈与不甘。
韩子墨啊,这辈子,你一定要躲得好好的,一定不要回来不然,我一定会
黎初遥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双眼里,已经填满可怕的恨意。
二出界
“姐。”忽然,一声深切的呼唤传入黎初遥耳中。
嘈杂的世界忽然安静下来,杂乱又刺眼的车灯也瞬间变得柔和,黎初遥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缓缓转过身去,望着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的那个漂亮男孩儿。
哦,他已经二十六岁,不能再叫男孩儿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在她眼里似乎永远是那个满眼闪着渴望的男孩儿。
他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她走过来,就像这些年来,他一次又一次地向她走来一样。记得有一次他说过,每一次向她走去,就像是一条变成人类的美人鱼,一步一步踩在刀尖上,疼得刺骨,疼得钻心,可因为前方的人是她,所以,再苦也能忍。
他走到离她只有一步的地方,轻轻伸手,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手里,柔声问“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当他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她,将她冻僵的手指暖得有知觉的时候,黎初遥才如梦初醒一般,轻轻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初晨”
他低下头,轻轻扬起嘴角,给她一个暖暖的微笑,轻声应道“嗯。”
人行横道上,行人依旧色匆匆,红绿灯也在轮番变着颜色,车水马龙,笛鸣四起。即使在寒冷的冬夜也显得那么嘈杂,可怪的是,黎初遥的世界里因为他的出现,缓缓变得安静了。他总是有这股魔力,很轻易地就将她从可怕的情绪里拉出来。
黎初遥定了定,望着他冻得有些红的鼻子,皱着眉心疼又责备地说“这么冷的天你跑出来干吗”
黎初遥不等他答话,立刻反过手,将他的手拉在手里,拉着他走到路边,挥手拦下一辆的士,将黎初晨塞进了温暖的车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车上的暖气热得她吸了吸鼻子,她搓着手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去龙井中心小区。”
“好嘞。”出租车司机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开着车就走了。
“你怎么跑到我公司楼下了”黎初遥倚在车座里,转过头,怪地问黎初晨。
黎初晨笑“我就是去前面的书店买书,顺路就想来看看你下班了没。”
“书呢”黎初遥怀疑地看着两手空空的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