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然说者无心,可听起来却是亲昵又轻薄,只有以前和息红泪情浓正好的时候才说的出口,如今对着一个大男人,戚少商刚脱口而出就经不住脸红起来。
好在顾惜朝醉意正浓,只顾自说自话“你要是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就不会说我人好了,哈哈。”苦笑两声,仰头又是一碗酒下肚。
戚少商知道他是喝不了烈酒的,每次见他喝完都会受不住刺激似的甩甩头,以摆脱直冲上脑的眩晕,可偏偏他很豪饮,一碗接一碗,仿佛喝酒的目的就是把自己灌醉一般。
眼看着他又斟了一碗往喉里倒,戚少商终于忍不住,靠前一步将酒碗抢了过来,“顾兄弟,你喝多了。”
顾惜朝不悦地挑挑眉,转身摇摇晃晃抓了酒坛子,直接要往口里灌,戚少商连忙丢了酒碗,又去抢那坛子。
顾惜朝这次有了防备,坛子抓得死紧,一来二去,戚少商不得不用上蛮力拉扯,脚下早已经虚浮的顾惜朝,被这么一扯,连人带酒坛子一头扎进戚少商怀里。
戚少商见他醉得厉害,怕就这么滑倒下去,只得一手将人搂住,一手继续努力掰那个酒坛子下来。好不容易抢下坛子,却听怀里的人没心没肺地嘻嘻窃笑,然后忽地抬头,一脸嘲讽地对戚少商说“戚大侠今天怕是不肯替在下洗碗了吧”
因为酒劲而灿若烟霞的双颊,此刻鼻尖对鼻尖地靠得及近,馥郁的酒气便在两人的呼吸间交换融合起来。
戚少商猜测自己也喝多了,竟觉得口渴异常,嗓音沙哑地说“只要顾兄弟开口,要我洗多少碗都没问题。”
顾惜朝眯眯一笑“好,那我要你洗一辈子的碗,”仿佛正中下怀似的,兴奋得湿漉漉的眸子里流光溢彩“你也不要当什么戚,大侠了,一辈子在,这里当,小二”最后几个字,却是醉得舌头打结了,话一说完,身体就软软地滑了下去。
戚少商见他实在醉得厉害,只好连搀带抱地把人往高鸡血为伙计准备的唯一的一张床上拖。
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倚在肩上的顾惜朝突然迷迷糊糊地问“去哪”
戚少商又好气又好笑“你醉了,去床上躺会儿”
顾惜朝闻言却仿佛挨火烫了似的,突然挣扎起来“不要不要,高鸡血的床脏死了,”一手拼命推着戚少商的肩膀,一手用力掰他环的腰上的手臂,“我,没醉,我不去睡”
两人同是七尺男儿,虽然顾惜朝略为纤瘦,搀挽起来还是颇为费力的,此刻被他这么一挣扎,戚少商几乎抱不住,真的松了手,又见他踉跄着往桌角上撞上去,只得把人重新圈回来,见仍挣个不休,索性一沉腰,抗麻袋般把人抗到了肩膀上。
顾惜朝只觉得眼前一晃,整个身体便腾了空,情急之下往戚少商肩背一顿乱捶,口里兀自叫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戚少商只做不闻,提一口气硬挨下他的捶打,径直抗到了床边,一脚踢开床上摆的小几子,把顾惜朝扔上了床。
顾惜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背一沾到床,立马腾地就要跳起,好在戚少商手脚更快,两手压住他的肩,曲起一腿压住他的大腿,才将人服帖地压在了床上。
顾惜朝本就醉得虚软,一番挣扎更是耗了最后的力气,此时再也无力反抗,只气喘吁吁的望着撑在他上方的戚少商,仿佛刚认识似的,把戚少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戚少商在他目光下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压着他的姿势似乎很不妥当,脸上一热,正要松开,却见顾惜朝眼逐渐朦胧,最后喃喃了句“当店小二多快活”眼一盍就睡了过去。
看着身下人毫无防备的睡颜,戚少商一时竟不忍移开目光,将他的眉目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虽然甫一见面就知道这位书生一表人才,然而眉宇间总有股郁色与唳气,却没想到入睡后,竟是完全不同的孩儿般的纯真。
戚少商的目光在顾惜朝禁闭的眼睑和微微嘟起的唇尖上逗留了一番,一转眼看见他的簪子,斜斜地压在脑后,心想肯定会咯着不舒服,伸手把簪子抽了出来,卷云般的乌发便铺散了一枕。
戚少商年少风流,卧枕青丝是常有的事,却第一次见到这样别致妩媚的卷发,缠缠绕绕,勾人心魄,一时看得痴了,不由想要伸手抚摩一把。
然而戚少商的手指刚触到那乌发,手腕已被猛然扣住,一转头,顾惜朝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一脸警惕地低喝道“做什么”色间甚至带了几分杀气。
这反应原是习武之人本能的警觉,戚少商看在眼里,却颇不是滋味,嗡声道“没什么,帮你把发髻散了,好睡舒服些而已。”说罢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带着些许脾气,转头看向窗外。
顾惜朝听他这么一说,眼里的戾气瞬间褪了个干净,换成另一种说不清的颜色,兀自怔了许久。
半晌见戚少商仍不搭理他,索性翻身面朝内继续睡去,同时不忘把那颜色发黄的枕头抽出来丢到地上。
一转头却又看见被戚少商抽出放在枕边的那支乌木簪,心里百味陈杂。
顾惜朝这二十几年来受多了欺凌嘲辱,早已学会自我照顾自我防护,即便后来与晚晴相遇相交,更多时候也是他在包容她的小性子,两人在一起时常谈些空远的道义和理想,却从没有人真真切切地疼惜过他。
替睡着的人解髻散发,这本是轻易至极却也体贴至极的举动,然而至亲的母亲不曾做过,至爱的晚晴也不曾注意过,偏偏是才认识了两天又即将成为仇人的戚少商为他做了
顾惜朝本不信命运鬼之说,此刻却不免感慨造化弄人,越想越觉得酸楚。
戚少商僵坐床沿片刻,见顾惜朝仍是背朝着他没有动静,呼吸轻浅,似乎已重新入了眠,刚才那无名火也消了大半,认命地起身去收拾那酒后残局,却一抬脚就绊到了方才顾惜朝抛下地的枕头。
这爱干净的书生,定是嫌那枕头脏了。
戚少商一边摇头苦笑着拾起那枕头,一边不由地回想起他刚才被自己强压在床上的一幕,那迷蒙的情和剧烈欺负喘息的胸口,又无端让他面红心跳起来。
忍不住回头张望床上,见顾惜朝弓着瘦削的肩背侧身而卧,似乎颇为僵硬,加之那破床板本就不平整,又卸了枕头,想来定是睡得极不舒服的。
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