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映照在烟波浩淼的莲池,当老奉带着玄沙来到岸边,果然远远望见湖心亭中,那个一身鹤氅羽衣的寂寥身影在熔焰般的漫天晚霞中久久伫立。
这里就是当年天策最后一次见到萧之越的地方。
天策曾经决心告别过去,但他原本就是个长情痴人,感情这种事也不是抽刀断匹,一念之间就能断得干干净净。但每当遇见旧时景致,天策心底的隐痛依然会不由自主地泛起。
萧之越最后说过的话仿佛又在耳畔回响:
——承蒙错爱,此生只能愧对这番情意。
原来他到死都不肯接受......天策抚着胸口压抑着撕裂般的痛楚......
——天策兄情深意重,此生无以为报,只有来生再来报答了
来生,来生......不知不觉间,口中又泛起腥甜。
“天策。” 身后传来少年清越的声音。天策转身,只见姿容娇艳无双的美少年从熔金般宏美的夕照中走来,白发白袍皆被晚霞镀上融融金边,周身散发着焕焕明彩。
恍间,玄沙已来到近前,娇柔如玉簪花般的手轻抚着天策的脸庞。一双妩媚的凤目凄凄惶惶望着天策,“我们走吧,不要再呆在这里了,我好害怕。”
天策握着玄沙的手背,贴在自己面颊,淡淡笑道,“小傻瓜,有什幺好怕的。”
玄沙能感应到天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中带着沉重的悲意,他安抚性的笑容看上去竟有些渺远,仿佛整个人下一刻就会消散在这片浓重的悲意中,玄沙本就醉意迷蒙,再加上心中忧切,一时间急得语无伦次,“我怕,你会离开我,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我不要和你分开!”
天策惨然一笑,“世上哪有人能一直在一起,这世间没什幺是长久的。”
“可是,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不要分开!不要!”玄沙惊慌地哀求道。
“傻瓜,这世间总是缘聚缘散,身不由己,飞鸿爪泥,聚散无常.......”天策松开手,让开了玄沙的抚摸,背过身去,玄沙只觉得天策孤寂的背影明明近在眼前,却像是和自己隔开千山万水。
“没有什幺不会分开,总是,无常......”天策喃喃自语道。
这低声漫语的感怀却像冰河瀑布把玄沙从头到脚浇了透,酒气贲张也会放大情绪波动,况且今天玄沙确实喝得有点多,连日来的委屈汇成伤心怨愤,一时间玄沙心中只有“离开”、“天策要离开我了”、“天策不要我了”乱蓬蓬的念头横冲直撞,玄沙不知道为什幺,明明没有挨打,却莫名觉得痛彻心扉。
玄沙踉跄着退了几步,恨恨地一跺脚,转身狂奔而去,越奔越快,身形迅疾,雪白的长发在怒风中狂舞。
老奉见情形担忧起来,立刻跑到湖心亭中,正要开口劝解,却发现天策状态不对,立刻扶住天策,手掌抵在他背后缓缓注入真气为他运转周身气机,天策这才从心魄旧伤的发作中缓了过来。
“玄沙呢?”天策疑惑地向岸边望了望,“刚才还在,怎幺说着话忽然就走了?”
忽然,远处传来浑厚的轰鸣,整个明武派的山峦水域仿佛轰然抖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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