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敬见他低着头,两只还不比自己一只大的手握在一起,一下一下的揉搓着衣角的线头儿,叫了一声“父亲”,似乎是紧张的,也害怕的,平白添了几分可怜劲儿。
唐敬上过沙场,见过真正的生死,少年时又在官场混迹,文武兼备不在话下,按理说他应该不喜欢软弱的人,这个儿子瘸腿不说,还羸弱,可唐敬无端端的不能对他疾言厉色,对方那乖顺的样子着实叫人生不了气。
“过来。”
唐敬发了话,朝郁瑞招了招手。
郁瑞自然是不能自己走过去的,峤襄立刻推着少爷往前走了几步,唐敬这才把书撂在一边儿,长身而起,走到郁瑞身后,竟是亲自推着郁瑞往里屋去。
虽然外间和里屋没差几步路,但是这说明了一种荣耀,能让唐敬亲自推着,也不是谁都行的。
里屋里已经有人了。
郁瑞也听说过唐家的事情,唐家一门忠烈,只有唐敬一个子嗣,但是唐敬一直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不然也不会把郁瑞召回来。
唐敬的两个女儿是一位夫人所出,只不过这位家世显赫的名门闺秀去的太早,唐敬宅邸里虽然不缺小妾,但是没有续弦,众人都议论纷纷,可能是因为唐敬太过于思念这位才貌兼得的夫人,也可能是碍于这位去世女子的家世。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家的小家碧玉,正是当朝丞相的妹妹。
里屋坐着的就是唐敬这两个女儿,唐锦毓和唐锦繁。没有其他。
唐锦毓稍大一些,也不过十三岁,唐锦繁才七岁。
两个人见唐敬进来,都站起身来,两人叫过人,就拿眼瞧着郁瑞,似乎觉得新似的。
唐敬落了座,两个女孩才相继坐下来。
峤襄和一干大丫鬟就站在旁边捧饭按筷,伺候的非常周到,甚至郁瑞都不需要伸手,他眼看到哪里,峤襄就已经帮他布了菜。
两个小姑娘已经见怪不怪了,吃相也很斯文。
吃过饭之后两个女儿告了安退了出去,唐敬唯独留下郁瑞,似乎是有话要说。
郁瑞觉得吃饭这些功夫自己都要被噎死了,虽然食不言寝不语是好习惯,但是也不能如此压抑,他还想着忍完了赶紧回郁兮园,没想到反被留下来了。
唐敬坐在旁边的大椅上,有几个丫鬟抬了一张矮桌走进来,把桌上的剩饭菜拾掇了放在矮桌上,然后又抬着出去,没过一会儿工夫饭桌上就干净了。
峤襄又端进一些时令瓜果,茶水和点心放在桌上,这才退到一边儿去。
唐敬这才说道“郁兮园去过了”
郁瑞坐在轮椅上,后背都绷紧了,欠着身子,显得很恭敬,回道“是。”
他虽然恭敬,但是无奈身量和容貌在那里,冰雕玉琢巴掌大的脸一副小大人的表情。
唐敬看他样子,因说道“你不用这么紧张。”
郁瑞被他看破了心思,下意识的抿了抿嘴,“是。”
唐敬见他没有好转,也就不再去关注他,把目光放在手上的书上,好让郁瑞放松。
唐敬没看他,专心的看着手里的书,还翻了一页,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郁兮园缺什么就和峤襄说,峤襄自会来和我说。”
郁瑞见他不再看自己,才稍稍放松,回了第三个“是”。
之后唐敬一直在随便捡着问题问了问,“你如今多大了”
这个问题却让郁瑞全身一震,眼一瞬间发慌,他怎么能知道这个身体的正主儿多大了。
这种反常的情自然逃不开唐敬的眼睛,就听郁瑞有些踟蹰的说道,“回父亲的话,不记得了。”
郁瑞是硬着头皮说的,在唐敬和其他丫鬟耳朵里听着,似乎是少爷孩童时受苦太多了,连自己的岁数都不记得了。
虽然郁瑞的生母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但是郁瑞好歹是唐家的血脉,流着他唐敬的血,唐敬的亲生儿子,再怎么不济,也不能这么受苦。
唐敬听了脸上虽然表情没怎么变化,但是心里自有了一番计较,说道“看你的样子是乏了,赶路这些天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我明天再去看你。”
郁瑞听着前面暗暗松了口气,听到最后半句的时候,这口气梗在胸口真是不上不下,唐敬竟然明天要来郁兮园看自己。
郁瑞只得乖巧的点头应下,告了安,让峤襄推着回去了。
回到了郁兮园,芷熙过来给他量了身量,好去叫人裁衣服,等这些零零总总的事情办妥了,郁瑞也真是累着了。
峤襄是一刻也闲不住的忙人,将郁瑞安排妥当就出去忙,留下芷熙伺候着。
芷熙伺候他躺下来睡觉,天气太热,开着窗户又怕邪风吹着少爷,毕竟少爷看面相就有不足之症,于是芷熙就拿了一把小团扇,跪在郁瑞床边给他轻轻扇风。
芷熙是活泼的人,虽没有峤襄稳重,但是心眼一看就比峤襄浅,倒不是说峤襄的不好,只不过郁瑞更喜欢和芷熙说几句话。
郁瑞看她难拿的样子,说道“你拽张凳子来坐,别跪着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