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站在前方,已经看得真切,心中一片雪亮,见元祈微有兴奋,却是闲闲泼了他一盆冷水
“皇上,这些鞑靼人不是预先埋伏好的,却是他们为了躲避追兵,暂时藏身于山间,我们大军路过,才惊动了他们这不过一群残兵败将,赢了也没什么希”
元祈正觉得振奋,听着这话,如同雪水淋下,诧异道“你怎会知道”
晨露把玩着手中箭翎,将缘由说了,又道“鞑靼人最重狼旗,每战必擎于阵前,可是您看那道旗帜,何等的千疮百孔,这必是之前就经过激烈搏杀”
元祈抬眼遥望,果然如她所说,再细看敌将的皮甲战裘,也是破烂不堪,有的还挂着彩。 “是镇北军前番勇战,才让他们伤残至此的可惜,让林邝一个失误,让这群负伤饿狼流窜进了我天进内地”
皇帝咬牙恨道,想起自己的舅舅,竟气得面色煞白。
远征军遇此惊袭,京中却颇是安宁。
皇帝远征之前,跟太后有一番长谈,从此之后,太后居于内廷,不时将几位阁臣唤入商议,竟是将个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皇后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纳罕 她自从那日窥见太后与静王密晤,便知她对元祈颇有猜忌,母子之间,已如冰炭一般不同炉
这番怎么态度全变
她几次旁敲侧击,才得到太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皇帝在前方与鞑靼鏖战,若有人在后方牵扯,却是将这万里江山便宜了那些蛮夷”
皇后隐隐听过,太后年少之时,险些被鞑靼人劫持,从此便对他们有了心障,听着这话,也觉得有理。
今日她又去慈宁宫中请安,两人谈了些家中旧事,并后宫逸事,皇后便忿忿道“母后,我遵照您的旨意,兢兢业业的执掌后宫,那两个女人,却干站河岸看笑话,一点也没帮上我的忙皇上不是让她们协理六宫事务吗现在一个也不见人影”
太后微倚榻上,一身月白凉绸,鬓间只压一朵石榴红珠花,显得风韵皎美。
她听着侄女抱怨,只款款道“这也难怪周贵妃的父亲刚刚打了败仗,她素来心高气傲,也不愿抛头露面至于齐氏,她父亲刚刚去云庆宫探视过,这孩子得了喘咳,一点也起不来床呢”
她望了望皇后尴尬的情,缓缓道“你身为六宫之主,不要这么尖酸刻薄,要多照看底下的人,这样才有好人缘,才会得人心你别瞧这些人都口称奴婢、臣妾,对景儿起来,就能诋毁得你声名扫地”
皇后唯唯称是,心中冷笑怪不得人家道你贤德,口蜜腹剑的一套,想必是炉火纯青了她想起周齐二妃,这阵子必不能指手画脚,而皇帝又不在宫中,这辉煌皇宫之中,第一次可以随心所欲,不由心头雀跃,眉眼也浮上几分笑靥。
两人正在闲谈,久病初愈的何姑姑上前禀道“几位阁部大人到了”
皇后察言观色,连忙辞了出去,不多时,在宦官的唱名下,几位阁臣鱼贯而入。
太后对他们很是客气,赐下了座位,才开始议起政事。
“皇帝目前已然到了玉门附近”
她看着底下大臣,笑得和蔼“这一次亲征,也不过是在镇北军与襄王间居中协调,皇帝做为天下兵马的统帅,定能旗开得胜”
“我一个老婆子,也不过在京中替他当几天家,大家不必拘束”
她很是诙谐得说笑着,却目视齐融道“齐卿家,京中治安如何,百姓们可有什么议论” 齐融正在焦心女儿病,冷不防被点名,沉吟片刻,才道“京中一切平静,百姓们都在畅谈圣上那日的英姿,没有畏惧避战的情绪至于京城治安,本来是京兆尹和九门提督协同管理” 他沉吟着,垂下了眼
“万岁怕有奸细作祟,离京前,已经下旨给新上任的京营将军,让他以军制管理,一切治安大权,暂时移交于他。”
太后一听,面色立即阴沉下来,心中冷哼一声,却是再不肯说话,只是用画扇轻摇,仿佛要将初夏的暑气涤荡。
宸宫 第四卷 第六十六章 暗明
太后想起前些时日,皇帝跟她提起,仪馨帝姬的驸马孙铭,在武艺上很是去得,尽忠职守,这么多年都是不上不下,欲要将他提升为京营将军。
“京营将军人选空缺,有几位老将军,朕又不忍让他们劳心劳力孙铭毕竟是天家亲眷,稍稍提拔一下,皇姐面上也好看些”
当时,太后只道要让他上战场,真刀真枪拼个功勋,却不料,皇帝此次亲征,只带走了两万京营将士,剩下五万多人来拱卫京师,竟还不动声色的,将治安大权也夺了过来。
元诉这一着棋,真可算是狠辣,无声无息的,就把太后架空于琐碎民政之上
母子之间的疑忌,已是深如鸿沟
太后毕竟是老谋深算,虽然心中已是大怒,却竭力不形于外。
只轻摇画扇子,民间那簪珠花,在窗下映出嫣红欲滴。
沉重的气氛在殿中蔓延,几位阁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中明白了几分,都是垂手端坐。
太后轻笑着,打断了僵局,她的脸色温和,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笑道“可怜见的,孙铭这孩子我见过,确是忠诚可靠,只是木讷了些,能降伏那些兵痞少爷吗”
齐融咳了一声,抬起头,终于直视太后,因酒色而微微浮肿的眼中,满是精光。
“还请太后放心,孙铭为人虽然质朴勤恳,也是出过兵放过马的人,臣料定他必能统领京营四镇,卫护京畿”
太后听着,微微一笑,脸色隐在阴影里,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