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馨帝姬凝望着她,眼中露出极为温柔的色“人家说你卤莽无知,我却最爱你的男子气概大约天下那些男人,都以为你畏妻如虎,岂不知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注难道非要把威风撒在女人小孩身上,才算是英雄豪杰”
孙铭摸摸鼻子,笑道“你本就比我聪明,多听你的意见,也是应该,那些人爱嚼舌跟,也随他们好了。”
仪馨帝姬叹道“依你的性子,给太后和静王锦上添花的事,是决计不肯做的这次,我也支持你”
孙铭大感意外,只听妻子继续说道“世人都是趋炎附势,这番,若我们为皇兄雪中送炭,岂不比去讨太后欢欣更能好”
提到“太后”二字,她脸上浮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森冷,旋即笑道“皇上是我亲生兄弟,他的秉性,我最是了解静王,不会是他的对手”
她顷刻下了决心,从塌上起身,扬声唤入贴身侍女“给我和驸马换装,备轿,即刻入宫”
“殿下,马上可要下起倾盆大雨了啊”
仪馨帝姬斩钉截铁道“下刀子也不管快去”
她声音不大,却透着刚毅和要强,孙铭扶住了她,两人对视一笑,驸马又吩咐了一句“你再带件绿雀羽衣,那个保暖”
暴雨将至,雷声阵阵轰鸣,墨染似的乌云遮天蔽日,把这朗朗乾坤,变就了昏夜一般。白亮闪电划过苍穹,把世间照得惨白,明灭之间,却更现暗霾。
乾清宫中,今上元祈正在练字,他凝静意,外界传来的轰隆巨响,仿佛全然无觉,只在这宣纸酽墨之中,挥洒自如。
廊下,太监们垂手侍立,他们的脸在电光中若隐若现,显出青白之色,仿佛一群行走阳间的妖魔鬼怪。
此时,就见殿外一阵轻微人声,随着杯盘碗盏的清脆响动,一道丽影出现在门前
“皇上,臣妾给您送来了凉茶,还有一些薄荷糕点,都是您爱用的”
齐妃娉婷行来,她今日一身鹅黄纱衣,显得二八佳人一般妩媚动人,元祈放下手中湖笔,端详着她,笑道“真是一株出水芙蓉啊”
齐妃得了夸奖,脸上飞起一抹嫣红,更添丽色,撒娇道“妾身已经老了,哪还是什么芙蓉,梅妹妹才似一朵月下幽兰呢”
元祈听出了她话里酸意,笑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你年长几岁,却是比她懂事多了”
齐妃一时受宠若惊,她仔细一想,凑到元祈耳边道“臣妾知道皇上难为,有好些事,能替皇上分担一二,就很是开心了可惜,我太过愚钝”
她想起前日,在太后那边探病的情形,惋惜道“妾身还是嘴笨,既说到了话头上,就很应该劝住太后,让静王受了赏赐,省得又有闲话”
“只怕你是一片好心,人家要的赏赐,却是别个”
皇帝悠悠答道,眼中一片高深莫测,齐妃无意看入,手中竟沁出汗来
平素宽和仁厚的皇帝,眼中竟是如无底深渊一般的冥黑,似乎要把人吸入,落入粉身碎骨之地
不知怎的,她想起,太后夜宴那晚,尚仪那诡谲如同鬼魂的情,只觉得两者是惊人相似。
“皇上”
她试探着唤道,声音有些颤抖。
元祈转过头来,握了握她的手,道“你双手如此冰凉,可是受了寒”
他此时眼明朗,又哪有刚才的半分悚然情态
难道又是我的幻觉
齐妃心下惊疑,讷讷不成言。
元祈看着她笑了“你对朕一片忠心,朕很是明白太后和静王那边,你不用管了倒是你父亲寿诞将至,他是先帝时候的老臣,服侍了皇家一辈子,真可算是劳苦功高,你这个做女儿的长居深宫,一年也不能见他几回”
他唏嘘着,说道“这么着吧这次大寿,朕特准你回家归宁三日,你是朕的爱妃,也不能太寒酸了特赐你鸾驾卤薄,一切仪仗,比照中宫,只稍稍精减便是,你且安心住着,寿宴那日,朕也会遣人把礼物送来”
齐妃听了这一连串的厚赐,心绪激动,浑身血脉都在急流
她在宫中时日长久,知道这“鸾驾卤薄”并不是如戏文里那样,随便一个妃子都有,而是只有中宫,或是“摄六宫职责”的皇贵妃,才能使用。
鸾驾卤薄,虽然是稍稍缩减,却也是俨然有中宫正室的气象了,这样的殊荣,竟然赐给了自己
至于归宁,那也是了不得的特旨,一般妃子,连见父母也很是难得,更别提什么归宁三日了
齐妃眼中含泪,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颤着声,哽咽道“皇上”
元祈扶住她肩头,温言安慰道“你是朕的爱妃,虽然爱使个小性儿,朕最爱重的还是你,这阵子太后凤体不安,难免慢待了你”
“皇上”
齐妃觉得微微晕眩,无边的幸福,宛如天边的五彩霞霓,冉冉落下,她投入元祈怀抱,喜极而泣。
注这是鲁迅先生的答客诮前两句,原诗为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
好在偶们这篇是架空,也表怪偶唐突了,实在是爱这首啊
第三卷 第四十七章 听雨
大雨终于瓢泼似的倾泻而下,天空中乌云深重,很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