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嫔有些不耐道“这些话太医也会说,我想知道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
里面静默了片刻,那妇人才道“老身恬为杏林中人,医者父母心,论理是不该窥视天机,不过梅老爷已经把您的苦楚都说了,即如此,就让老身用家传的线脉来一试吧”
接着里头一阵忙动,晨露已不欲再听,转身走开了。
元祈今日的奏章很多,晨露一直在旁协助,直到掌灯时分,才回到畅春宫。
临近主殿,她不放心,仍凑到那条缝隙里,又看了一眼。
只见主殿灯烛被风吹得一闪一灭,昏暗中,梅嫔呆坐着,灯光投影在她脸上,只见她情变幻不定,一时凄苦,一时咬牙,最后,她有些扭曲抽搐的,笑了。
“既是个女的,就别怨我狠心了”
低地几乎听不到的言语,被晨露勉强收入耳中
她的笑容,竟是别样的狠毒,和得意。
晨露不忍在看,转身回了自己院落。
经过两次险死还生,梅嫔的性情,已有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如初见时那样娇憨无邪,也学着其他妃子,有了自己的心机,自己的谋划。
这就是宫人女子的心路历程,无论怎样美好的女子,在这个泥潭血泊,吃人不见骨的地方,都会渐渐浸润,沾染,最后,从心底里吐出毒汁,去戕害别个。
这里没有出淤泥而不染,只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适者生存,胜者为王的观念,简直已成为天理公道。
晨露看了眼天上的明月,那胶结如银的圆面,在天光的渲染下,竟呈现一种微微的赭红,如同,蒙上了一层鲜血。
晨露感到一种不祥。
事情很快就发生了,第二日已时刚过,元祈正和几个重臣商议事务,只见秦喜跌跌撞撞的奔到殿前,又是焦急,又是畏惧的不时探头看里面。
“你探头缩脑的做什么出了什么事”元祈一眼瞥见,看着他鬼祟的模样,有些怒意。
“万岁不好了,畅春宫梅娘娘出了大事”
秦喜急得不顾他人在场,气喘吁吁的嚷了出来。
殿中诸臣都是面色一沉,元祈亲政四年来,后妃鲜见有孕,连着几例的小产滑胎,引得内外谣言纷纷,无论如何,皇嗣上的单薄,都会让天朝处于不稳状态,身为重臣,他们很不乐见这种情况。
元祈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下一刻,他心中的怒火,如同狂涛巨浪一般,汹涌澎湃。
他眼光一凝,有如实质的锐利,直直盯着秦喜,问道“情况如何”
“太医说很是不妙,孩子估计保不住了。”
秦喜被那魔般恐怖的眼一瞪,说话都有些艰难。
元祈咬牙冷笑“终于还是得逞了”
他平素温和宽仁,如此怒态,让所有人都两股战战,不知道雷霆怒火会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元祈振衣而起“去畅春宫”
“启驾畅春宫”
司礼太监的洪亮嗓门,此刻听着分外心惊。
元祈赶到时,梅妃性命已无大碍,只是那一个多月的胎儿,随着触目惊心的鲜血,已化为乌有。
他来到梅妃床前,她已经幽幽醒转,看到元祈亲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元祈制止。
“你身子这么虚,和朕来这些虚礼做什么”元祈很是怜惜的帮她掖掖被角,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愧疚“都怪朕,没有好生照顾你的安全。”
梅嫔双目红肿,闻听皇帝自责,顿时流出泪来,珍珠一般的泪滴,顺着洁白如玉的脸颊,缓缓滑落,把侧边的绣枕都濡湿一片,如此凄美情态,任谁都要为之心酸。
“皇上,您对臣妾情深义重,皇恩浩荡,臣妾已不胜惶恐”她看了看旁边的晨露,露出感激的微笑“别的不说,就是您让尚仪住在我宫里,就很是眷顾臣妾了您知道吗,尚仪救了我好几次呢”
皇帝眼光转为冷厉,显然是想起瞿云禀报的“聚香园事件“,他连忙问梅嫔“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问还好,一问出口,梅嫔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物,瑟瑟发抖,整个人绻在被中,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第一卷 第十三章 决绝
“到底怎么回事”元祈沉声问道。
“回皇上,昨日,在聚香园出了一点事,臣妾再也不敢去各处园林水榭,可太医嘱咐要多行走,才对胎儿有好处,所以臣妾就在前边宫道上缓缓散步,行到偏僻处,却没曾想突然冲出两个宫女,很用力的撞了臣妾一下,然后就”梅嫔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那两个宫女是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
梅嫔想了想,有些迟疑道“当时太过惊慌,没记得她们的相貌不过,”她想了片刻,突然若有所得,很肯定的道“她们的的裙裾上,绣有流光的青碧祥云。”
在场的宫女宦者一听,脸色都变了。
宫中历来等级森严,一般嫔妾宫中,不得有衣着过分华贵的宫人,只有主子封了妃位,跟前主事才有资格穿带有绣纹的衣裙。其中又有严格的规定,中宫从人以五彩花鸟为饰,而妃子的扈从只能以青色祥云为记,每年制作宫装的时候,尚衣监都会严格管理,绝不允许逾越本分的现象出现。
元祈一听,眼光更为森冷。现下已毫无疑问,幕后主使必是周、齐二妃中的一位。
“让她们两人速速赶到此地,朕要亲自来问”
他低沉的说到,秦喜素来伶俐,不问便知“她们两人”定是指二妃无疑。他连忙一溜小跑去传达旨意。
一刻刚过,齐贵妃就匆匆而来,她今日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