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穆卿卿与别家的闺秀不同,她日日偷偷往返在陆穆两府之间,陪他读书,为他红袖添香。可又一年应试,少游病重。穆卿卿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偷溜到少游床前,叹了声“呆子。”在陆少游床头,默然望着他,就这么站了几个时辰。第二天,她拒绝了所有送上门来的好婚事。又是一年又一年,穆卿卿成了二十岁的老姑娘,面对又要去上京赶考的陆少游,她却说“你这次去,莫要勉强自己,若是不行,你便回来。我俩便这样,无名无分,也是挺好的。”
陆少游默然以对,来年高中回乡。第二日就去了穆府,他递出卿卿在他上京那天丢掷给他的,那已经磨旧了的香包说“这次,九小姐替少游缝上一对鸳鸯吧。”又说“勿恼,鸳鸯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之意。”终于,他对穆卿卿立下重誓,他说,泰然而淡定“若为虚言,天打五雷轰。”
也就是这一天,大晴天里,他让穆卿卿给自己递了一回伞,他说“便是九小姐说过的,若是少游他日有出息了,便和书童一般,为少游递一次伞。九小姐言必出,行必果。少游谢过了。”从来没有的,穆卿卿因他吃了一口黄连。
之后,新婚燕尔,洞房花烛,他们情意绵绵,共同在院中种下了一棵枇杷树。
那一天,卿卿一睡到了中午,少游唤卿卿起床。他道“卿卿,日头高照,可起身了。”
穆卿卿却娇俏的说“你若喊我祖宗奶奶,我就起身。”可她看他犹疑,却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那一天,她给他写书简,卿卿写“执子之手,承汝之忧。愿如明烛,为汝之光。永佩此誓,与汝偕老。”
陆少游动情地揣在心口,对着她说“妻亦如是”
然后,他在她生辰那一日送上一抬拔步床,在床头刻着“爱你五十年。”
穆卿卿却笑着说“你这呆子,怎得连好话也不会说,刻上爱我一世可是苦了你巴巴的还加上个年限”可落在陆少游胸口的拳头,却没用一丝力气。
后来,穆卿卿给陆少游生了个儿子,却在坐月子的时候偶感风寒,不幸撒手而去。弥留之际,她握着陆少游的手道“少游,是我说话不作数,如今要弃你而去。天打五雷轰,也该落在我身上的。少游,你莫要再做甚鸳鸯了,你要找个好女郎,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好好照顾你。你只要,偶尔,想起我”
画面再转,只剩陆少游一人背手而立,他站在院中的枇杷树前,孤单而又倔强,如画的背影满是不堪一击的脆弱与坚强,他缓缓闭上眼,陷入回忆
那年暖冬,一友人问陆家少游,“此生有何志向”
少游翩翩而笑,淡然道“吾父兄皆在朝为官,自以心为形设,惆怅而独悲。实在不快活。”沉默片刻,便再温声而答,仰然而笑道“少游无大志向,不过暮春三月,与二三友人泛舟湖上,琴瑟共鸣,此生足矣。”
从此,无人知道,陆家少游,三岁能诗,五岁能文,过目不忘。只晓得,他的文章,写的总不如他人的好。
那一日,烛光下,她的影子落在窗棂上,他浅浅一笑,愚笨了一个晚上,逗弄了她一个晚上。穆卿卿不知道,她口里的呆子,在她熟睡时,曾仰头望着她观察了太久太久。而她的表现又太出乎他的意料,在这个礼教繁琐的家里,他头一次,觉得快慰有趣。
那年科举,他自然是作答了,但是他有意越幅,空了一页,故意违反了书写的规格。落榜,在他的意料之中,落水也在他的预算之中,他算母亲会心疼他,从此顺了他的意,任他逍遥做个世外人,不再去做那众人争抢,为五斗米折腰的事情。却不想,穆卿卿落落大方的上前来,破了他设好的局。可她人前人后的百变的样貌,又让他真真有了兴趣,觉得她不是古板无趣的,她是可亲的,也是活泼可爱的。
之后她日日陪他读书,偶尔像个夫子一般训斥他是呆子,她生气的时候双眼亮晶晶,机灵又活泛。他看着欢喜,总是喜欢做愚笨的样子逗她,就一遍遍背不下文章来,急得她跳脚。可纵使这样,他也不愿去考科举,不愿去做官。又一次临考时,他在湖中泡了一个晚上,终于得了重病。他记得那天夜里,卿卿第一次来到他的卧房,就那样呆看了他许久,那声呆子里,有太多的无奈和伤感。让他的心,也不自觉的跟着疼痛
后来他的友人告诉他,姑苏城里的几家贵公子见卿卿久未出嫁,上门提亲,却都被回绝了。在她隐忍的等待里,陆少游从小坚定的心,终于有了松动,他说“她若是忍得住此生与一呆子作伴,我便娶她。”
一年又一年,她从未厌弃过他。终于,当所有人都盼他高中,谆谆叮嘱的时候,她却对他说,若是不行,你就回来。还说,这样无名无分跟他一辈子也是好的。
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的所有坚持都不再重要,厌恶科举也不再重要,厌恶官场的尔虞我诈也不再重要,不能悠闲的泛舟湖上也不再重要。他不愿再让她受一丝委屈,不愿她因为他被众人笑话,笑话她空等成了老姑娘,笑话她的未婚夫婿是空有好皮囊的烂泥不上墙。
于是,他考中了状元,他,迎娶她入门,他,视她如珍宝。
婚后,他送给她一台拔步床。那人问“少游兄,嫂子又如何为难你了”
他笑,指着床道“劳烦您给我在这拔步床头刻几个字,要用描金的。”
那人又问“刻什么”
他想起她问他要独一无二的礼物时娇俏灵动的样子,温声低笑,想了想说“少游在这世上,至多也活不过五十年,便刻,爱卿五十年吧”
再后来,她产后重病不治,弥留之际也想着他,让他不要等她,要他找个人好好过,只要偶尔想想她,那就够了。他泪流满面,如何也不愿答应。她就无力的拖着他的手,始终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终于,他又骗了她,他说“好,我应了你。”她才闭目,最后,喊了他一声“呆子”
然后,他,在她走后孜然一生,他辞官归家,隐与闹市,好好的养大他们的孩子,好好的想她。
故事的最后,陆少游缓缓睁开眼,眼底悲苍,眼眶泛红,绝美的脸上却是无泪的。他扶着那早已健硕拔高的枇杷树缓声道“日月相随,她总是在的”那声音太轻,让人忍不住流下泪来。
顺着一阵清风,镜头游走在姑苏的园林间,他们曾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依靠过的亭台,耳边传来的,是穆卿卿那银铃般娇俏的笑声。
转眼,画面上出现涌动的人群,园林,不再幽静,游客在园里穿梭。而一个穿着白色吊带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