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自言自语地吐了两个字,抬头看了看眼前高高悬挂的“内惩院”牌子,门里面深深的看不见的阴森让他有点心惊,年轻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畏惧,但很快,又带着天生的尊贵矜持,从容下来,问了一句,“这就是内惩院了”清淡如水的声音,和他给人的安静从容的印象,如出一辙。
“是。”
队长低声回答着,不忍去看这位风华正茂,却已经被动荡不安的朝局拖入地狱的废太子。
炎帝的长子,今年只有十六的咏棋,就在去年被册立为太子后,不足六月而废。
这是一位非常俊美的少年。
明眸皓齿,眉清目秀。
顾盼生辉,潇洒飘逸。
乌黑的瞳仁不管什么时候都亮亮的,晶莹如星,目光柔和,总带着善意。
记得一年前在册立太子的大殿上,曾经远远的看过他,那时候远没有现在这样憔悴,瘦了一圈后,顿时就纤细得可怜了。
“殿下,请移步吧。内惩院的人已经在等了。”
“谁审我”
“小的不知道。”
“我想见一见父皇。”
“我要面君,你帮我代奏吧。”轻轻的,不像是命令,也不像是请求。
“殿下,凡是交给内惩院的事,从来不许代奏的。不过,殿下可以要内惩院代奏皇上。”
接下来的沉默,仿佛石头一样压在人的心上。
良久,咏棋清秀的眉蹙了一下,苦笑着,喃喃道“看来,我只能盼自己能死得痛快点了。”他叹息着,提起脚步,迈进了内惩院的台阶。
一群并不慈眉善目的人手里提着枷锁铁链,站在门坎内,正等着咏棋。
见咏棋到了面前,领头的一个官儿冷着脸,干巴巴道“小的是内惩院院官张诚。殿下,恕小的无礼,您进了这个门坎,小的就不向您行礼了。”指着门坎边上那条明晃晃的黄线,“不是小的胆子大没规矩,这道门坎的黄线是太祖烈皇帝御笔亲划的,太祖皇帝圣命,这是专门惩戒皇族罪人的地方,只要是被关进来的,不管什么身分,就是金枝玉叶、龙子凤孙,来了这里就是犯人。殿下明白了吗”
“有什么不明白的”咏棋咬着下唇,骄傲地仰起头,冷冷道“既然进来了,随你们糟蹋吧。”
“不敢随便糟蹋殿下,小的只是奉旨问案。”张诚五代都是内惩院的人,从小看着不少倒了楣的龙子凤孙们落难,但废太子来还是第一次,看着咏棋虽然形容憔悴,毕竟还散发着几分太子威严,口头上也不敢太无礼,用手一让,道“按规矩,请殿下用枷锁。”
身后两名院吏,一个捧着木枷、一个捧着锁链,跨了出来。
咏棋一生金尊玉贵,就算最近一年事故迭起、际遇不堪,身边最少也有两三名太监宫女伺候着,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枷锁。
他看着面前冷冰冰的刑具,心里往下一沉,咬紧了雪白的贝齿,把手缓缓伸了出去。
喀,喀。
两声清脆的金属响声,纤细而白皙的两只手腕上,卡上了沉重的铁扣。
一种让人几乎晕死的屈辱感,冲上咏棋的眼眶,差点滴坠下来。
张诚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转身,伸手往里面一让,“殿下,请吧。”
炎帝的规矩,对待皇族内的人和对待外面的大臣们不同。
外面的大臣们犯案,为示公平,通常是三司会审。
皇族内的罪行,常常涉及皇族隐私,为避免家丑外扬,反而经常只用一个主审。
也许这一次事关重大,要审的又是前太子,炎帝打破常例,任命了两人审理此案,张诚当然是其中之一。
而另一个,却是咏棋怎么猜也猜不到的。
当他戴着木枷铁链,以无比沉重绝望的心情,走过长长的点着黄豆大灯火的漆黑通道,迈进审讯厅时,一张猛然跳进眼帘的脸,让他当场僵硬了。
剑眉、星目,比一般人还要突出的直挺的鼻梁,骄傲而俊美,华贵沉稳之中英气逼人。
这唇、眼、口、鼻,都如此熟悉。
熟悉到可以把压在心底的百种滋味,全部翻出来,在脑海里沸腾,情不自禁地失声叫了出来,“咏临”
坐在那的人却全没有咏棋的激动,扬唇笑了笑,“错了,不是咏临,是我。”
听了声音,咏棋脸上骤现的惊讶兴奋,都倏然消失了。
“哦,咏善,是你。”
他怎么了竟把他们两兄弟给搞混了。
虽然是双胞胎,但身为长子的咏棋从不会把这两个由淑妃所生,只比自己少两个时辰的弟弟给弄混。
咏临,他是个多好的弟弟啊。
聪明、好学、善良,有点儿顽皮,他和咏善不同。
对,咏临他,没有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不像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咏善,身上总有一种让咏棋不自在的气息,眼睛偶尔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仿佛要把人从前到后刺穿一样。
“难得,你还记挂着咏临。”咏善穿着四团龙褂,脚上蹬着一双紫色锦鞋,潇洒飘逸的姿态恰如临风玉树,表情平静。
坐在高台后面,他的目光甚至可以说是无害的,从容安然地打量着咏棋。但不知为什么,咏棋却打心底里对他的打量有点畏惧。
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