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同光的美,是如同珠在匣中,光盈于室般,无需言语,也不必装饰。他从屏风后走出,摘下竹笠,满屋子的人都看呆了。
秦知叶很满意,走到一边就要结账。谢同光已经到了她身旁:“可以不要白衣吗,师父?”
他不喜欢白色。他今年才刚十四,正是鲜艳飞扬的少年时。平日穿着门派黑白道袍都觉拘束,好不容易下山,眼睛都落在正朱玄紫上,就算天蓝、竹青也好啊。
反正不要这么难看的白色。
“白衣哪里不好?”秦知叶扫了他一眼。
“反正就不要白色,别的什么都行。”谢同光倔强道。
一旁的成衣行掌柜也过来说和:“小公子通身的贵气,也确实鲜衣华服才配得上。哪怕这件——”他指了指店内挂的一件男子成衣,“也是白衣,袖口加了云纹银线的也好啊。”
他说的倒是真话。谢同光生得美,什么样的衣服都只是无关紧要的陪衬。但就气质论,这位小公子一看就知道是家里千娇万宠,纵容出来的天之骄子,骄傲贵气,丝毫不知收敛。正该鲜衣怒马,恣肆张扬。和朴素无华的白衣当然怎么看怎么不搭。
谢同光也满怀期冀地看向她。
“就要这件。”秦知叶没搭理他,不容回绝地放下钱,“白衣最适合你。”
她转身就走,谢同光纵然心里不甘不愿,也只好跟上。他有心想撒个娇,但想到早上师父好像还生了他的气,也就不敢多说话了。
……晚上一定要想办法再和师父宿在一起,把受到的委屈在她身上收回来。
他这样想,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怎么都觉得难受。他身量高颀,已经快和秦知叶相差无几,走得又匆忙,成衣行也就没改衣服的尺寸。但他毕竟还是个少年,这白衣是成年男子的尺寸,走起路来总有不合身之处。
让他十分别扭,仿佛被强行套上其他人的衣服,凭空多了层枷锁。只是两人已走在路上,又一时半会没法换下去。
秦知叶仿佛注意到他的不爽,转过身来拍拍他的头:“别闹别扭了,小光,师父带你去吃好吃的。”
谢同光便又转阴为晴,抱着她的一边手臂,欢欢喜喜地贴着她。他对凡间吃食并不感兴趣,但只要秦知叶有心体贴他,关注他,就已经心满意足。全然不顾路上人对这亲密二人不时投来的视线。
秦知叶仿佛早有目标,一路走过几家糕饼铺子,却停在了城隍庙前一个摆摊卖糖人的老人前面。
谢同光探头去看,发现摊子虽小,摊上的糖人却极精致鲜活,须发纤细,衣带欲飘,眉眼生动。若非几代传承的手艺绝活,不可能做到这种精美程度。
他年龄尚小,最喜欢这种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顿时兴致勃勃地挑选起来。可是秦知叶却直接指了摊上的一个糖人:“老人家,我们要这个。”
那是一个抚琴男子的糖人,手艺精绝,七根弦都细如发丝。
谢同光顿时又不开心地嘟起嘴。然而秦知叶已经从老人手中接过了糖人,拉着他继续向前走。
“怎么了?”秦知叶把糖人递给他,看他不接,“你不是最喜欢抚琴了吗?”
——不,我不喜欢。
他一点也不喜欢弹琴。
他是被宠坏的孩子,任性贪玩,喜动不喜静。喜欢驭剑飞天,喜欢和同门切磋比武,他讨厌琴,还讨厌无所事事地坐在峰巅上“观云”。
可是秦知叶喜欢。她最爱看他端正坐着,垂首抚琴。
最好还要穿一身白衣。
只要想到这,谢同光的脸都像吃到苦瓜一样扭曲起来。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喜欢呢。他想。谁让她……是他喜欢的人呢。
只要秦知叶高兴,他愿意为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试试填这个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