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胡听得父亲几句,似乎有些不服气,接得一句:“我上阵必是好汉。”
老胡听言一怒,呵斥道:“小兔崽子没大没小,此处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郑智忙对老胡摆摆手,笑问道:“你唤个何名啊?”
小胡连忙答:“禀相公,小的名唤胡报国,小的上阵必然是条汉子。”
这年轻人总是愿意去证明自己的,更不愿意别人看不起。
郑智闻言,对着老胡一笑,道:“你这厮,自己叫胡精忠,给儿子就起个胡报国,兄弟之间才这么起名呢。”
老胡听言,以为郑智嫌自己儿子名字不好,答道:“要不相公给改一个名讳?”
“不改了,胡报国挺好,将来某给取个字即可。”郑智也只是玩笑一下,便是这精忠报国,郑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又问岳飞一句:“岳飞,你背后可是有刺字?”
岳飞闻言一愣,哪里搞得懂郑智为何突然有此一问,愣愣答道:“相公,我背后并无刺字啊。”
这一句倒是让郑智也愣了一下,只道:“没有刺字啊,那便算了。”
“岳母刺字”这么有名的故事,原来是人杜撰的,这一点倒是让郑智没有想到。
随即郑智又道:“小胡,你可愿随在我身边顶替你父亲的位置?”
胡报国听言,哪里还有不愿意,满心欢喜,连忙答道:“小的愿意。”
却是老胡听言全身一震,面色立马浮现出哀伤,出言问道:“相公,我老胡还能战啊,二石的硬弩随随便便就能拉得百十下。”
郑智此时收了一脸的笑意,面色严正答道:“老胡,你看你这满头的白发,还是留在沧州过上几年舒服日子吧,阵前用命半辈子,也该歇歇了。你这儿子当真不错,便让他随我上阵吧,过得两年再让他娶上两房良家女,给你生几个孙子,你便在家中颐养天年,如此可好?”
郑智话语低沉,其实心中老早就想让老胡退伍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直等到此时才说出来。
老胡闻言,似乎也知道郑智心意已决,两眼泪花滚落,却还是又说一句:“相公,我老胡征战沙场二十余年,回到家中闲赋,怕是死得更早,还请相公收回成命。”
“唉。。。战阵熬人啊,四十岁的人便满头白发。你还是留在家中吧,换个权职,当个经略府守卫指挥使,你便帮我把这经略府护卫好。军中白发年长之人,以后都到经略府守卫营养老去,都交给你麾下去。”郑智话语说得极慢,便是自己也有些悲伤。
一个西北土生土长的汉子,十几岁参军入伍,与党项人打了二十年仗,上阵无数次,都侥幸活了下来。又随郑智转战几地,来去几千里,每战都在阵前。一个人这么过了一生,不知是幸福还是悲哀,更不知是民族与国家的幸福,还是民族与国家的悲哀。
左右之人,听得郑智话语,皆是悲从中来。气氛也变得极为低落悲伤。
老胡一个军汉,面对尸山血海从来不皱一下眉头,此时却是豆大的泪珠不断滚落,似乎还想再挽回一下,口中还道:“相公,我老胡当真还能杀敌,带我上阵,必然不比人差。”
“老胡,并非你不能杀敌了,只是该到你享福的时候了,我等杀敌是为何?不过就是为了百姓能安宁度日,如今也到了你安宁度日的时候了。你可不要小看了这新差事,守卫经略府可不是那么轻松的,出了差池可要拿你问罪。”郑智又道。
牛大也上前劝解一句:“老胡,你放心就是,我在阵前砍的人头,一半算你的。你便好好在经略府当值。你这儿子我也给你看好,必然让他回来给你生孙子。以后你便在家中教孙子射箭,孙子长大了也好再随官人上阵。我的儿子也送到你家去,让你教他习射。”
老胡慢慢低下了头,抬起满是老茧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随即翻身下马,从马后取出自己的弩弓,走上前去递给自己的儿子,随即说道:“这张弩最好用,威力不凡,百十步内能破重甲,准度极佳,以后阵前,专射军将。”
小胡似乎也懂得许多,不似之前那般跳脱,恭恭敬敬接过弩弓,答道:“老爹放心,儿子知道的,专射军将,一射一个准。”
“嗯,相公让你射谁,你便射谁。”老胡忽然又认真交代一句,想来也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怕自己儿子以后会拖后腿,便是再三叮嘱。
“父亲放心,儿子岂能不从军令。”小胡又答。大概以为是自己父亲交代自己要遵守军令。小小年轻自然也想不到太深。
老胡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只是伸手再去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
郑智自然知道老胡话语之中的深意,心中更是感动,当初射当朝殿前司太尉高俅,老胡也是豪不犹豫,抬手就射。这份信任与情义,已然不是普通军将之间能有的了。
便是郑智要起兵造反,老胡也会拿命跟随。
“老胡,且上马,再往前去看看骑兵操练得如何。”郑智岔开话题,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