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雅琴正色强调:“县交通局报上来,说补好路面要四百万!”
“民脂民膏,再多也不会嫌多。”陈国斌不咸不淡地道:“修路既是一门技术活,更是一门艺术活。这是你们县里的事,我无能为力,上面暂时也拨不了多少钱。现在到处都有很大的资金缺口,要想事不宜迟尽快解决问题,主要得靠县里自力更生。”
赵雅琴不禁握紧了拳头,旋即又松开,郑重请求道:“国斌,你能给出更确切一点的估算吗?我需要有比较信服的东西。”
“可以。”陈国斌对她不耻下问的反常行为有些意外,点了点头,“我办公室有这条路的资料,可供进一步计算。那我下周回来就把成本预算表带给你。”
“谢谢你!”
“客气什么。”陈国斌嘴角一撇,很是随意地提醒:“不过县里的局面太复杂了,还是先别让矛盾激化为好。其实这次坪江的二级路扩建计划未能获得通过,县里形势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人不和,干什么都难。”
“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操心。”赵雅琴皱眉有些不满,“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陈国斌轻轻摇头,随即起身,“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你先去吧。”赵雅琴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快十一点了,她不容置疑地道:“我一小时后再睡!”
陈国斌没有做无用的劝解工作,他知道她很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摊上这么个主,陈国斌甚感无奈,很快走回自己的卧房。自然,他和赵雅琴一直都是分房睡的,这从演戏一开始就是如此了……
双手抱着后脑勺,陈国斌合衣躺在不算宽敞的席梦思床上,并没有盖被子,目光定定盯着天花板,久久才眨一下眼。
盯久不动,二十瓦的白色日光灯显得有些明亮刺眼,但他却很享受这种感觉。此时窗外的阵阵春风正刮着枝叶哗啦啦作响,似在叫唤春天来了,一个让人容易产生思念之情的特殊季节。
自三个月前的元旦那天意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陈国斌的心情仍没有平静下来。
重生了,似乎应该有着无限美好的前景,可他现在对这些却根本索然无味,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也仅仅只是为了在其位、谋其事的基本做人准则。
对前世那些重生小说里所描述的种种美景,此时想来,陈国斌只能抱以苦笑,他确定自己在不搞清一些事情之前,在心绪真正平静下来之前,是不会有多少想法的。事实上,对十五年的漫长时间差来说,多几年少几年,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假如想要荣华富贵的话。他现在只想先把心情尽量平静下来,以迎接一个月后的那个特殊日子,看看到底会出现什么不可想象的情况。
荒唐的异位重生,该如何去面对前世的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前世的她?每每想到这里,陈国斌便会陷入深深的迷惘之中,尽管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此外,还有一个让陈国斌甚感苦恼的问题:在征用了眼下这具身子的同时,他也一并接受了这具**的记忆,而这段记忆中有一段很难磨灭的强烈痕迹,则深深刻在了陈国斌的心中。那天在他苏醒之后,在勉强明白了眼前的新情况时,陈国斌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强烈想法便是离婚,但在见到赵雅琴那双充满了担心与惊喜之色的眼睛时,那段磨灭不掉的痕迹便迅速猛烈地充斥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让他感到窒息,而无法把离婚二字说出口来。
随后却是陈国斌的适应期,以及现实中的种种屑事,兼对前世今生的思考,等等,时间一晃而过,就这么拖了下来,一直没说离婚。
但在醒来的第一时刻,陈国斌就毫不犹豫地决定要做自己,而不是做这具身子的前任。因此,在醒后的所作所为,包括思想在内,几乎所有一切都是他的本原反映。毕竟戴着一副面具长期活着,那样的人生太累了,最好的面具却是原本的自己。陈国斌坚信,世人不会对死过一回的人性情大变,抱有真正的怀疑,因为他自己就从来不相信这种事情,直到亲身经历这次重生。
此时,陈国斌对前世并没有想出太远,那样只会增加无谓的感伤。
他不禁又对眼下坪江的局势担忧起来,这却是最现实的挑战。经过重生以来三个月的了解及前任灵魂一些记忆的结合,陈国斌对坪江的情况有了一个初步认识。而如果不是因为赵雅琴一个月前从省计委的副处长调来这里担任代县长,他绝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但现在……
陈国斌的思绪嘎然而止,他下意识地偏过头,朝床头柜上的淡黄色小闹铃望去,却已快半夜十二点了。
迅速翻身而起,陈国斌下床走出了卧房,径直往斜对面房门虚掩的书房走去。
屋内,赵雅琴正一只手抓着钢笔,另一只手托着下巴,盯着桌上一份坪江县域图作沉思状,背影似显疲惫。
“该睡觉了。”陈国斌很快走到她的身边,伸手一把拿掉了地图,语气不容置疑:“自己说过的,就要做到!”
赵雅琴回头气恼不已:“你干什么?不知道我工作的时候最不喜欢被打扰?”
陈国斌没有多说,直接又拿掉了她手上的钢笔,然后不由分说把她的人拉了起来,硬生生拽着往门外走去。
“放开我!”赵雅琴用力挣扎着,并怒目相向:“陈国斌,你疯了!”
陈国斌接着却采取了更加激进的动作,直接抱起胡乱挣扎的她,加快步伐朝隔壁的主卧走去,直到往床上轻轻一放,这才平静而又坚定地道:“我不会干涉你的正常工作,但只要我还在这个家里呆一天,就一定会干涉像你现在这样的玩命行为。我不希望以后再看到你晚上十二点还在工作。好了,晚安!”
说完,陈国斌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随手带关了房门。身后的赵雅琴则胸口大幅起伏,过了许久,仍恨恨盯着那个空前陌生、早就消失的背影方向。
赵雅琴终究没有再爬起来,她现在的情绪波动很大,难以继续有效工作,并且那个男人异常坚定的态度,也让她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可违抗之意。
哼!
赵雅琴回想起三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个男人平时说话并不多,偶尔才会劝阻提醒一下她,但很少反复和坚持,从未像今天如此激进。如果不是在数次不经意的试探中,发现他对过去的特殊事件还记得清清楚楚,赵雅琴几乎都要把他当成另外一个人了。可不管他的表现是如何的冷静甚至冷漠,赵雅琴仍然可以感觉到一丝浓浓的关爱之意,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又似曾不相识,常常让她感到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