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娣皱了皱眉,从车辇上探出头来,望去。
见前面车马盈街,百余人的王府护卫纵马在前,而还有百余衣着光鲜的家奴簇拥在后,再加上跟随万春的宫女和宫禁宿卫,这支队伍起码有400人,将朱雀大街牢牢占满,缓慢向这边行进着。
与之相比,张良娣这边只有数十人的队伍就显得冷清了些。
张良娣的脸色不由就有些难看。
温柔娴静的永宁王妃崔颖与明艳可人的万春并辔而行,在前呼后拥之下,跨在马上说说笑笑而来,看那装束,应该是从城外游玩归来。
崔颖是朝廷正是册封的永宁王妃,张瑄的正妻,在这长安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头号贵夫人。她正与万春说笑,突然见路边停着宫里张良娣的仪仗,赶紧吩咐随从退到路边,让张良娣的人先行。
万春扫了一眼张良娣的车辇,微微一笑,也没上前跟张良娣打招呼,而是静静地再路边望着张良娣的车辇渐行渐远。
万春虽然性格跳脱活泼外向,但也不是一点心计都没有。她对张瑄用情太深,一门心思想要嫁进张府,甚至不惜放弃公主的封号,为了达成心愿,她自打回京之后,就主动登门与崔颖常来常往,联络感情。
崔颖本就是温柔娴静之人,万春刻意交好,自然也就得到了她的真诚回应。一来二去,两女就这么走在了一起,相处颇为融洽。
张良娣坐在车辇上,掀开车帘扭回头望着崔颖和万春的背影,阴沉地冷笑一声,“难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原来是攀上了高枝儿……永宁王妃,哼,好大的排场!”
“怜儿,我听说万春在灵州呆了几个月,跟张瑄有了私情,竟然想放弃公主封号嫁到张家去?有没有这回事?”张良娣突然压低声音道。
怜儿一路扶着车辇紧随,闻言一怔,旋即恭谨轻轻道,“奴婢倒是听说过这事儿……据说万春殿下正准备求殿下为她赐婚呢……”
盛唐风气开放,男女之间不像后世的宋明王朝一样礼教森严。万春本就是一个不善于隐藏自己感情、敢爱敢恨的女子,况且她根本就不想去掩饰。在回到长安之前,她就铁了心要跟张瑄好事成双,因而回宫之后,她有意无意地让自己身边的宫女“泄露”了出去。
因而,万春和张瑄的事情在宫里其实已经私底下传开。只是宫里的嫔妃、宫女和太监们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准备看万春和张瑄如何收场。
皇室公主嫁给臣下当平妻的当然没有先例。但在这个放纵情欲的盛唐时代,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公公都能抢了儿媳妇都能被社会接受,何况是如此。
而此刻的张瑄也不是普通臣子,集万千荣耀与盖世功勋于一身,说不准朝廷就恩准了——也许用不了多久,这万春公主就变成永宁王侧妃了。
这都是很难说的事情。这是宫里人的真实心态。
“寡廉鲜耻,异想天开!好一个没羞没臊的丫头,真是丢尽了皇室的脸面!”张良绨闻言冷冷一笑。
怜儿心里一个激灵,她有些搞不太懂,自家这位主子为何突然又对万春公主怀恨在心了……
万春公主似乎没有得罪过良娣啊……怜儿一边走一边柳眉轻皱,想着自己的心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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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瑄还在路上,就得到了李亨传诏天下改封他为永宁王、节制四镇兵马且着工部已经在安化门外动工修建功臣阁和功臣碑的消息。
而他同时收到了李亨专门派人送给他的密函。
“恭喜永宁王,此番回京述职,定然荣耀等身,可喜可贺啊!”李倓在马上抱拳笑道。
张瑄微笑着回礼,心里却在思量着李亨在密函上说的事情。
李亨虽然没有明说,但张瑄是何许人,怎么能不明白李亨的真实意图。
一念及此,张瑄向李倓轻轻笑道,“朝中有很多大臣向监国太子殿下参奏张瑄私造火器,意图谋反……恐怕这一次张瑄回京,有些麻烦了呐,呵呵。”
李倓闻言一怔,皱了皱眉道,“这些无事生非的官僚……永宁王不必放在心上,所谓清者自清,何必跟这些腐儒庸官一般见识?”
张瑄笑了笑,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淡淡道,“张瑄问心无愧、自不怕他人毁誉,问题的关键在于,纵然张瑄有忍辱负重之心,怎奈总是有人容不下张某,一直以来极尽构陷之能事。所谓众口铄金,真真是让张瑄百口莫辩啊!”
李倓轻叹一声,却是无言以对。
朝中构陷张瑄之人,他不用想也能猜出来是谁。但他不能说,更不能表态。因为陈玄礼和张继勇等人同时又是他的王兄李豫的支持者。
张瑄扫了李倓一眼,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夹了夹马腹,继续打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