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经验丰富,修补修筑出来的工事要更坚固一些。”曾立昌强作微笑说道:“放心,本丞相只派五百人进城,不会给你添麻烦。”
刘丽川还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说道:“丞相,还是不必了,下官这就回去修补城墙,如果还是不行我们再商量怎么办。好,如果丞相你没什么事,末将就告退了。”
说罢,刘丽川只一抱拳,然后马上就一溜烟跑出了中军大帐,留下曾立昌在帐中张口结舌,许久后,曾立昌才又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脸色阴郁的心中盘算,“上海战场要糟!刘丽川小儿鼠目寸光,死活不让本丞相的军队进驻城内,清妖一旦大举来犯,或者超越小妖的主力回援到了上海,我军恐怕就要凶多吉少!”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曾立昌才猛然发现,前景似乎一片光明的上海战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是阴云密布,危机四伏。两支友军中刘丽川军出工不出力,打硬仗起不了什么作用也就罢了,对自军还看似友好实则忌惮提防;周立春军已经满肚子怨气去了闸北驻扎,虽然名义上可以起到缓冲作用和牵制吴淞口清军的效果,但关键时刻能不能靠得住还是一个大问题。所以上海战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实际上都是自己这支军队在孤军苦战!
生出了这份危机感,曾立昌并没有检讨自己的多疑性格和缺乏临机专断的魄力才是导致这一切的主因,只是认定要想改变这一局势,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下吴军兵工厂,夺得吴军主力的弹药库,彻底扭转被动局面。所以曾立昌也没迟疑,马上就组织发起了对吴军兵工厂的再次进攻,并且亲临阵地督战。
绞肉机一般的惨烈激战再度打响,靠着壕沟的掩护,太平军士兵得以安全进入距离吴军阵地只有五十米左右的位置展开兵力,听到战鼓就群起冲锋,前仆后继的杀向吴军阵地,吴军练勇则拼命的开枪射击,枪弹声,炮击声,冲锋呐喊声,垂死的惨叫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汇为一股,震耳欲聋,直插云霄,即便站在十余里外的上海城头也能清楚听到。
吴军兵工厂那道单薄的围墙成了太平军最大的噩梦,吴军练勇或是站在墙后高处,居高临下的精确狙击,抛出手雷弹攻击敌人,或是站在蹲在射击孔后开枪射击,把一个接一个正面冲来的太平军士兵打得人仰马翻,胸腹飙血;也把一波接一波的太平军将士打得象割麦子一样的成排成排倒下,炸得死伤惨重,尸横满地。而太平军将士不管如何舍死忘生的冲锋突击,都很难伤到躲在墙后的吴军练勇,更加难以越过那道只有三米多高的单薄围墙,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也无法杀进吴军阵地内部。
为了给吴军主力回援上海时减轻压力,虽然这样的场面正是周腾虎和邓嗣源所期望看到的,但是在太平军接二连三的疯狂冲击面前,吴军练勇的伤亡还是不可避免的开始扩大,体力消耗过多又得不到充足休息,好几次都出现疏忽,先后让几个太平军士兵爬上围墙顶端,最后还是靠着左轮枪的连续射击和预备队的补漏,这才没给敌人杀进阵地后方的机会。
激战中,很擅长思考的太平军将士想到了新办法对付吴军练勇的工事,就是拿来了许多厚门板居前,顶着门板前进去堵吴军练勇的射击孔。而吴军练勇因为射击孔是开在围墙中下方的缘故,一度有些手忙脚乱,火力密度迅速下降。好在周腾虎也是一个很擅长随机应变的人,一边让吴军练勇大量抛出手雷弹,一边指挥预备队搬来迅速杂物堆在围墙下方,让吴军练勇站上杂物趴在围墙上对外开枪,这才又把火力密度给重新提了上去。
激战至下午,阵亡的太平军士兵已然超过五百人,且全都是精兵战兵,轻伤重伤不可计数。见主力伤亡过大,曾立昌和许宗扬不得不调整战术,把精兵和辅兵混合编制继续发起进攻,结果精兵的伤亡数字虽然大为下降,但总的伤亡数字还是达到了一千六百人以上,占到了曾立昌军总兵力的七分之一还多,而且除了留守营地的军队外,前沿阵地上的太平军都已经轮番上阵了一次。
天色全黑时,吴军练勇已然筋疲力尽,曾立昌和许宗扬也打得是心惊胆战,万没料到吴军练勇会如此顽强,更没想到自军将士在可以安全推进到阵地五十米内再发起进攻,居然还拿不下吴军的围墙阵地。迫不得已之下,曾立昌和许宗扬只能是匆匆商量新的攻坚战术。
“曾丞相,我认为我们最好还是继续连夜进攻。”许宗扬分析道:“我们的伤亡虽然大,可妖兵那边也打得不轻松,如果继续连夜打下去,就算今天晚上还是拿不下妖兵的围墙,就算累也能把妖兵累垮,明天我们得手的希望就可以大很多了。”
“当然,不能再让我们的人继续打了。”许宗扬又赶紧补充道:“我们的伤亡太大,士卒也需要休息,必须找一支军队替我们承担夜战任务,给我们争取休息时间。”
曾立昌缓缓点头,先是让自军士兵继续在壕沟中开枪,不给吴军练勇放松休息的机会,然后曾立昌吩咐道:“派人去见刘丽川,叫他带三千军队来这里见我。告诉他,我们这里得手的希望已经很大,打下了妖兵的弹药库,缴获的弹药我六他四。”
关键时刻,刘丽川如果乖乖依令行事的话,太平军或许真的有希望拿下吴军兵工厂,然而很可惜,刘丽川虽然一直在躲在上海城里没出来过,却一直都派人严密监视着前线这边的各种情况,早就知道吴军阵地这边已经打得是天翻地覆,杀得是血流成河,也早就料到曾立昌肯定会打他的主意。所以曾立昌的使者抵达城外后,受命守城的刘丽川部将李咸池干脆连城门都不开,只是大声说道:“不好意思,吴淞口来报,那里驻扎的清妖有异常举动,刘检点担心清妖连夜来袭,下令今夜不许开城,也不许放任何人进城,以免出现不测意外。”
消息传回曾立昌面前,差点吐血的曾立昌破口大骂之余,也开始后悔把周立春军强行派到闸北去驻扎自行浪费了一支上好的炮灰军队。不得已之下,为了不至于白天阵亡的将士白白牺牲,也为了不让这些天的辛苦准备前功尽弃,曾立昌只能是咬牙说道:“继续攻坚,传令我的守营后军,叫他们做好明天出战的准备!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要在超越小妖回来前给我拿下这里!”
非常象石帅走麦城的关家垴血战,在装备和训练都不及敌人的情况下,太平军将士拿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勇气和斗志,日夜不停的猛攻敌人的坚固据点,然而很不幸的是,近代战争中士气和斗志已经很难抵消武器装备上的劣势,吴军练勇是疲惫不堪不假,地利优势也确实被太平军的壕沟战术抵消了许多,但数量充足的苦味酸武器却成了吴军练勇的救命法宝,每遇危机就大量抛出手雷弹和打出掷弹筒炮弹,熊熊燃烧的苦味酸火焰引燃了太平军士兵的尸体衣服,在吴军阵地的外围形成了一圈火海,发出了火又同样抵消了太平军的夜战优势,让太平军士兵几乎没有任何乘夜摸到围墙下方的偷袭的机会。
天色即将黎明,虽然吴军练勇的枪声已经明显的稀落了许多,但吴军的阵地还在,洒满鲜血的围墙也还被吴军练勇牢牢控制。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一情景,曾立昌窝火之余也别无选择,只能是拍着桌子大声下令道:“给大营传令,只留三百人守营,余下的人,全给我过来助战!”
曾立昌的话音未落,传令兵还没来得及抱拳答应,北面的远处却突然冲来了一个脑袋上包着红布的太平军士兵,高举着令牌大声表明身份,说他是周立春派来的人要见曾立昌。而那人被领到了曾立昌面前后,只说得一句话,曾立昌就腾的站了起来,脸色顿时一片铁青,旁边的许宗扬和黄生才等将,更是个个面色一片灰白…………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南方黄浦江南岸的芦苇丛中,突然飞出了几团烟火,飞上天空炸开,绽放出了几朵美丽的巨大花朵。看到那些烟花,双眼中已经尽是血丝的周腾虎脸上也随之露出了微笑,喃喃道:“吴大人,你可总算是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