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东海商会推出的新计时器,每日上一回发条,便可以旋转一天。”赵良嗣递给他看:“快要到丑时了,我们在这等了两刻钟。”
“才两刻钟……这玩意儿好!”郭药师看着那怀表,满眼都是欣羡之色。
座钟他见过,甚至在自家宅中也有一个,但这怀表却还从未见过。
“一个这玩意儿,价值五百贯,据说便是东海商会,一年也只能造千余个,我这个,是童枢密赏赐。”
与别的东西不同,怀表需要巧匠,故此其产量并不是很高,因此周铨刚脆在上面使用金银玉石为饰物,将其作为奢侈品推向市场。
见郭药师一脸羡慕之色,赵良嗣一笑:“大宋这样的新奇物什多着呢,只要郭将军归宋,到时还怕没有?五百贯算得了什么,大宋天子一次赐你五万贯也不算什么!”
郭药师连连点头,但心中明白,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能将怨军带到大宋去!
“也不知道童枢密派来的援军到了哪儿,无论城里能不能得手,我们都要在天明前离开,到那时兼程南下,数日间便能到保州,不过契丹人多马,若援军来得慢了,待他们弄明白……”
郭药师的话才说到这,突然闭嘴,抬眼向着城中望去,只见城东北方向腾起了点火光。
“发动了!”他叫道。
紧接着,燕京城四处,都是火光冲天,到处有人叫喊,有人惨号,有大呼女真蛮子来了的,也有高叫宋人打过来了的,整个城中,都乱成了一团。
这就是他们临时想出的计划,派出亲信,四处放火,制造混乱。在这种混乱的情形之下,若是辽国主官下达的命令稍有些不对,反而会令局面更乱。
而唯一正确的做法,就是下令各军闭门自守,待天明之后再出来查看。若这样做,又给了他们从容退走的时机。
城中的怨军数量不多,也就是三四千人,主力部队都在城外。他们撤走时可以带走部分主力,能携两三万人南下,那便是奇功了。
深深吸了口气,郭药师到这时反而不再紧张,他下令众人做好准备,自己下了城楼。
拎了一柄朴刀,他迈步上前,等待着城中的回应。
四处火起,果然第一时间就惊动了耶律淳与萧干、耶律大石,三人如今身当国政,为了便于治事,宅邸就在邻近之所,很快他们聚拢在一处。
“外头四处火起,都说是金人和宋人攻了来……二位以为是真是假?”耶律淳咳嗽着问道。
耶律大石有些担忧地望了他一眼,耶律淳的身体自年初起就不是很好,这段时间操劳国事,更是迅速衰弱。
“定然是假的,宋人还避在保州,而且刚经大败,根本无力北上,至于金人,他们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过长城来到燕京!”萧干老于军务,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他们派出的间细作祟,那就是城中的怨军在制造混乱,乘机劫掠!”
“怨军作乱的可能性极大。”耶律大石也道。
“早就该听二位之言,将这怨军解决掉!”耶律淳恨恨地道。
怨军是耶律淳一手拉扯出来的,他能够力压萧干与耶律大石,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手中掌握了这支武力。其实萧干和耶律大石不只一次劝说,怨军并没有表现出就有的战斗力,反而是闹过几次叛乱,不如将其军将擒下杀了,士卒用于补充其余部队,可是耶律淳出于私心,都未赞同,此时却是后悔莫及。
“明日也不晚,郭药师辈向来不是安分守己者,明日可召其等问事,令萧余庆接管军权,然后诛之。”萧干说道。
耶律大石却是锁着眉头:“待到明日……我怕怨军与金人或者辽人勾结!”
他这话一出,耶律淳与萧干都是大惊,仔细一想,却是极有可能。
怨军对大辽原本忠心就不多,如今辽国处境不妙,他们投降宋、金以求富贵,这种事情,绝对做得出来。
“不行,不能任他们如此,须得派人出去!”萧干道。
耶律淳也是同样的心意,他们下令派人出去整兵,结果人派出不久,便又慌慌张张回报,却是辽军各部见到火势大起,又四处流言,不是营啸,便也乘乱来劫掠燕京住户!
这其中,又以跟随耶律延禧自北逃来的那些逃兵最甚。
这也在所难免,这些逃兵抛妻弃子来到燕京,无论是将还是兵,肚子里都闷着一肚子气,如今乘乱发泄,即使有人执耶律延禧之令去也阻止不了。
整个燕京城,便因此乱成一锅粥,这种情形之下,他们也顾不得镇压怨军,只能下令各军归营,至于城中的混乱,只能暂时由它。
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天明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