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周傥,不再是京师中的小吏,面上的江湖气息已无多少,取而代之的是久居上位后的威严稳重。不过在儿子面前,他的这种威严稳重剩不了多少,一听到儿子不是问候自己,而是先问于汤臣那老头儿,当下瞪眼道:“你这厮好不晓性,百善孝为先,不先问候老子我,却去问别人?”
“好好,是儿子我错了,老爹你身体还好否?”周铨自知理亏,笑着说道。
“有什么好的,当老子的被你这当儿子的支使得团团转,有家难归,与你娘也不能团圆,你说有什么好的!”周傥没好气地说道。
这是他们父子一直以来心中不满的一件事情,最初时他们出京,没有自己的基业,因此不曾将周母和师师接过来。到后来他们基业已成之时,再要接周母和师师出来,朝廷却总是百般阻挠,隐隐有将周母和师师留于京中为质之意。
“快了,快则一年,慢则两载,咱们全家便可团聚,那时咱们就能真正做到,不看任何人脸色行事。”周铨略一犹豫,低声说道。
“果真如此?”周傥神情一凝。
周铨点了点头,父子俩对视一眼,周傥想到兄长周侗的警告,心中又觉得有些茫然。
自己这般帮着儿子,终究是对还是错?
“于老爷子那边是关键,若是于老爷子所谋之事得成,便是离了朝廷,我们也不惧,故此我一来便问他。”周铨又低声道。
“蒸汽机?”
此事瞒着别人,却不能瞒着周傥,大量的钢铁,还有许多原本可以用在别处的匠人,都被派到了这个项目之上。
“正是……”
“那抽水的玩意儿,真不知道你为何如此重视!”周傥嘟囔了一声。
四年之前,周铨将蒸汽机的事情说与于汤臣听之后,于汤臣对此极感兴趣,因为周铨说这是一件将会改变天下的重要发明。换别人这样说,于汤臣会当作是大言,可周铨这样说,他却不敢等闲视之。
更何况,这几年间,周铨投入到蒸汽机研究一的人力物力,几乎可以说是不计成本。
于汤臣曾在苏颂手下参与水运仪向台之工程,学得了工程协调、统筹的一些管理技巧,再加上周铨时不时过问,即使是如此,蒸汽机的研究,也是一波三折。仅爆炸,就发生过四次,第一次时,因为匠人未能严格执行周铨所拟的安全措施,造成了两死四伤。
但如今,终于出了成果。
只不过蒸汽机最初的利用,却是用在了矿山之中。随着利国监生产规模的扩大,矿石需求也迅速增加,原本的浅层矿脉,已经不足以供应利国监生产所需,无论是煤矿还是铁矿皆是如此,因此,凭借火药向地下更深处掏矿,就成了唯一选择,而地下的积水和如何将矿石从深处吊出,又成了难题。蒸汽机在研制出来的第一个应用,便用在了这里。
周傥口中说蒸汽机只是个抽水的玩意儿,但见周铨如此重视,还是和他一起,来到了于汤臣处。
这老爷子已经年近六旬,一直在太史局中当个小官儿,长期不得志,如今到了徐州,挂名在利国监,官已经升到了正六品,拿朝廷一份薪俸,还从周铨这里得到五倍于朝廷薪俸的工资,再加上数量庞大的研究经费。因此,他早就觉得此间乐不思蜀,将京师扔到爪哇国去了。
甚至连周铨过来探望,他都有些不高兴,时不时看着座钟:“制置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要去矿洞里看蒸汽机了!”
“我陪你去看。”周铨笑道。
只不过与他才走出没多远,便有信使匆匆赶了过来:“制置,济州来信,说是金国、高丽与辽国,突然在日本登陆了!”
周铨顿时愣住了。
辽国和高丽现在的情况都不太好,共同面对着金国的大压力,所以虽然周铨早就得到了消息,说是辽、高丽似乎都有意于日本的金山,却对此不以为然,总觉得此事不靠谱。
而且他在辽国内部,也有自己的眼线,却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至于女真兀术的野心,周铨更是嗤之以鼻,觉得不可能实现。
“辽国或许与金达成了密约,甚至可能还包括高丽,此三国联手,共谋日本……该死,他们这是想在我的碗里抢食!”
心念电转一下,周铨有一种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夺去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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