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弘济眼见来者不善,心里不禁发虚,想了想才慢慢回答道:“小人看病的手艺乃是祖传的,有些病人按产并不属鼠疫”
“那也就是说,你并不认得鼠疫是何等样子了?”
姚弘济心里一惊,其实有不少怕自己得了鼠疫的病人来偷偷找过他,他也给这些人抓过药,要是自己就承认认不出鼠疫,岂不是这新朝所谓的“非法行医”了,急忙改口道:“这个,元老院也给我等培训过,自然是认得的”
“既然认得”符悟本的语气越来越冷,“那你也该知道,怀疑为鼠疫的,见到就得立即上报了?”
“这”姚弘济汗都下来了,对于很多疑似鼠疫的病人,他确实没有立即上报,而是先用传统医药进行治疗,先收一笔诊金到手——这其实也不只是他一人,他知道的郎中们都是这么搞的,好一点的还能在收了诊金之后向检疫员汇报,差一点的就直接不管不顾了。
“差爷!”姚弘济滚下床来,开始叫苦:“小人一家老胁要吃饭,往年有瘟疫正是挣几个窝头钱的时候,可现在处处草木皆兵,看到咳嗽的就立即往检疫营送,我们手里的病人全都流失了,一个钱也挣不到,难道元老院管我们一家老小吃喝?”
“这自然是要管的。”符悟本扶他起来,问道,“姚郎中,你喜欢大海吗?”
姚弘济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海虽然距离广州很近,但是他从来就没专门去看过,更别说喜欢或者不喜欢了
“再过几个月,你就会在高雄卫生所眺望大海了。元老院会永远管你全家老小吃喝的”
当符悟本正在询问姚弘济的时候,林默天正仔细看着新感染人数的汇报——感染和死亡人数的突然上升让他十分不解』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推测是是准确的。几个疫情重灾区又出现了多名当地郎中感染和死亡的昌。
他回忆了一下此前几日的汇报,似乎近期患餐死亡的郎中略多了些,这引起了他的警觉:归化民卫生员、检疫员和警察的牺牲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们每天都战斗在第一线,几乎每天都接触到病人,感染的几率非常大。但是本地的郎中——他们现在的业务很少,为什么发病率和死亡率会这么高?
他注意到这一异常已经有几天时间了,因而责成调查团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信息终于反镭来了:当地的很多郎中并没有严格遵循检疫规定。这种现象其实一直存在,只是在前一段时间疫情严峻的时候并不突出,现在疫情逐日好转,于是郎中们作为传染源的影响就变得更明显了——不用太多,几个郎中就能引起死亡人数的一次明显波动。
林默天一听就火了:检疫办法明确规定所有的防疫行动都归卫生委下属的防疫大队统一安排,这些人擅自对危险性这么大的传染缠行诊疗,瞒报本身就是非法的,竟然还大言不惭地承认,承认了还振振有词,岂有此理!
看来不管还是不行,林默天立即给刘三写了一封备忘录,委婉但坚决地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郎中们真的能把手里的鼠疫病人看好,他绝不过问;但如果没有什么高招,哪个大胆的郎中再敢搞这种事,他林默天绝对会让这人一辈子别想再吃这碗饭!
刘三看着林默天的来信,心里颇有点不爽。其实这事刘三已经有所耳闻了,只是不知道这帮郎中搞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前还有本地的老中医向他请求,要求共同参与到抗击鼠疫的战斗中来,被他和林默天婉拒了。无论这些传统中医是出于什么目的——高尚的或不那么高尚的——他们对于防疫学和现代医学的一知半解和根深蒂固的传统医学习惯很可能还不如一张白纸似的检疫员干得合适。
不过林默天这手伸得是不是有点长了公共卫生领域的事也就罢了,毕竟能有这么个敢冲前头扛炸药包的人不容易,但传统医学这摊事无论如何该归自己管,他林默天提这么一出是真被那些郎中惹恼了,还是借题发挥要干掉中医?刘三心里琢磨着,想了半晌,还是给林默天回了一封兼有自责和保证意味的备忘录。
对全城的传统中医进行整合其实也是刘三一直在谋划的事,他在广州推行中医执业资格考试的计划已经拟成了好久,也许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发布出去甚至他还可以借机成立医师联合会,把所有的传统中医也好、科班出身的新医师也罢全都笼络进来,名义还很伟光正:统一管理,杜绝非法行医和检疫违规行为。目前虽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可元老院的现代医术,但以广州市的主流来看,疑虑和恐惧仍然是民间对待现代医学看法的主流,传统中医还是大有可为之处,林默天这一提倒是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机会,不把握好也太可惜了。
这场瘟疫战争持续到现在,双方都已经完全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但鼠疫的招数对林默天来说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一个无孔不入,一个就滴水不漏;一个步步为营,一个就处处设防。在现代防疫观念和强大执行能力的共同抗击下,鼠疫即便能暂时占据上风,也不可能肆意地把攻势无休无止地推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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