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耶律宗真幸南京析津府。
析津府即幽州,太宗时升为南京,又名燕京,圣宗时改析津,以燕分野旅寅为析木之津而改。析津府即晚唐五代时的卢龙节度方镇,圣宗开泰元年落军额。
石敬唐割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以太行山为界分为山前和山后,山后又称山西。山后地区以云州,即现在的西京大同府为中心,山前地区则以南京析津府为中心。两地通过横穿太行山的几条古道联结,现为契丹控制的有北三陉,即南边的飞狐陉、蒲阴陉和北边的军都陉。飞狐陉与蒲阴陉以飞狐为中心相连,向北走飞狐陉至蔚州,与军都陉相连,可绕幽州侧后,向东走蒲阴陉到易州,即到幽州外围。
蒲阴陉和飞狐陉在山后的起点灵丘,分别有道路通代州和大同府,是另一个节点。到代州是沿滹沱河的上游河谷,最险要的地方即为宋朝和契丹的国界,瓶形寨。瓶形寨在徐平前世非常有名,那时已经改成了另一个名字,平型关。
种种迹象表明,宋军以灵丘和飞狐为中心,正在准备一场战事。一旦被宋军攻占灵丘和飞狐,则契丹山前和山后地区的联系,就只剩下北边的军都陉一条路。不管是宋军在西线北攻云州,还是在东线攻幽州,契丹都没有越太行山攻击其侧后的机会。契丹的燕云十六州,战略形势就成了一担细扁担挑着两个重筐,很容易被各个击破。
刘六符传回来的信息,宋军私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战略意图,如果再不立誓约,今冬就可能对灵丘、飞狐、易州一线发起进攻。这样一场战事,直接威胁契丹汉地十六州,比去年的丰州战事还要凶险得多。耶律宗真不敢怠慢,离开了夏季驻地奉圣州,亲临南京。
南京析津府城方三十六里,比宋朝的北京大名府还要小一些,不过这已经是契丹的第一大城,繁华无比。皇城在城内的西南部,宫殿完备,同时配有中书和枢密院及其下属机构的衙署。严格说来南京并不是契丹的都城,但却部分具有都城的功能。特别是在前些年云州未升西京前,南京管理山前山后汉地的所有事务。
到了皇宫,耶律宗真稍事休息,便召集包括南京留守耶律重元在内的大臣议事。
面上带着疲惫,耶律宗真对耶律重元道:“刘学士来书,说若是再不立和约,南国有意在今冬对本朝用兵。而且南国宰相徐平明言,用兵地域为易州一带。”
耶律重元来守南京,基本确定被剥夺了皇储的身份,虽然耶律宗真一再厚赐,心中依然不爽,哪里肯信耶律宗真的话。道:“那个徐平,十数年前在岭南的时候,便以一州之地灭大国交趾。前几年主政西北,又攻灭党项,败我于丰州。这厮精于用兵,极是狡诈,他若是要取易州,岂会跟刘学士讲?汉人讲兵不厌诈,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若是南国宰相说要打易州,我以为本朝应当加倍留意西京那里才是。”
马保忠上前拱手:“殿下说得极是。兵者,诡道也。南人说有意山前,焉知不是欺骗本朝。待本朝集兵力于幽州,山后空虚,他们乘虚进兵,何以应对?”
耶律宗真不由以手扶额,头痛欲裂。党项被灭,宋朝在西北建丰胜路,驻扎重兵,契丹的战略形势就恶化了。在西线宋军由守转攻,响影到了东线,也一样攻守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