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平在官厅里不住地来回踱步,梁蒨道:“云行不需焦急,想来夏太尉去攻白豹城也有自己的见识,我们发文问清就好。再者他们只是提出方略,并没有动身,我们把情理讲得透彻了,未必不能挽回。——或者,夏太尉执意不听,我们要早做布置。”
叹了口气,徐平道:“我们跟泾原路隔着陇山,人又没有翅膀,飞不过去,能做什么布置呢?我总不能把大军一分为二,驻军静边寨去助镇戎军。”
梁蒨眼睛一亮:“其实也未尝不可,派一两万军到静边寨去,镇戎军有警,则过陇山支援。如此昊贼在天都山腹背受敌,难以支应,似也可行。”
徐平连连摇头:“两军对阵,先取其势,便如射箭之前先张弓。我们分兵去静边寨,不是昊贼腹背受敌,而是攻守易势了。我大军集于黄河一带,一下天都山,则可数路齐出直取灵州。两军分开,就成了缓攻天都山,对灵州就没有威胁了。为大事,不可以小家子气婆婆妈妈,分兵静边寨,看似两全其美,实际上气度就落了下风。”
想了一会,又道:“而且静边寨周边多是生蕃,得蕃人拥戴的只有刘沪,把那里做驻军之地,只能够派他去。好不容易整训出来的五支大军,难不成再变回从前样子?”
刘沪在转隶秦凤路之前是静边寨主,他是将门之后,祖上又是皇室同乡又是姻亲,在真宗朝以前也曾显贵。到了他父亲刘文质,一是与皇室的关系远了,再一个性子过于耿直敢言,得罪人太多,虽然善战,功劳也不少,却官位不高。刘沪跟他爹一个性子,而且更加热衷于建功立业,又能打善战,又得那一带蕃落的人心。分兵定边寨,必须让刘沪到那里,不然周围的蕃落没人安抚得住,到时有的头痛。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刘兼济那一支大军就又变回了驻泊禁军,这是徐平不能够允许的。
不要小看了刘沪,历史上他筑水洛城,可曾经引起了朝中大争论。最后朝廷不得不息事宁人,因为经略使尹洙曾经派副都部署狄青巡边,差点砍了刘沪的脑袋,最后不得不把尹洙调往别处,让刘沪驻守水洛城,再派王素接任泾原路经略使调和他与狄青的关系。水洛城筑得对不与对且不论,刘沪能够做到非他不能守,而且后来终北宋一世他的子孙一直守在那里,周边的蕃落一直祭祀刘沪,视若神明,就可以想见他这个静边寨主在那里的势力。徐平要把手下大军变为野战机动兵团,对这种事非常忌讳,根本不可再派兵去静边寨。
刘涣和刘沪这哥俩可不能够小看了,他们都继承了刘文质势衷于在边疆建功立业的志气,也继承了执拗敢言不怕得罪人的臭脾气,对于军功非常热衷。刘涣胜在口才,敢孤身前往河湟招揽唃厮啰,刘沪胜在能打,而且敢为军功擅起边衅,出事能把人打服。这两人用好了是一大助力,一个不好,就能够捅出天大的篓子来。徐平拼着让元昊把泾原路彻底打烂,也不会再让刘沪去处理蕃事,不然别想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