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不由愣住,自己想改军制,结果没有成功,还把禁军吓到了。确实没有办法,制度不健全,军队就高度依赖各级统兵官的配合。徐平得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禁军中从上到下各级统兵官对他都没有好感,想换人都没有办法。
赵祯又道:“现在兵卒不精,将不习战,冒然开战确实风险太大。从现在起一两年的时间,西北以守为主。一求稳妥,再一个是乘此机会选拔出得力的将帅之才。你在中书提的攻守三策,只能用那最下下之策,两路主守,开拓河湟。想汉朝初立国的时候,对匈奴也是败多胜少。文景二帝修养生息,到武帝奋然崛起,先取河南之地,再战漠南,至尽取河西入汉,匈奴已是强弩之末。到元狞四年,大将军卫青统大军直击漠北,以武刚车阵破单于,冠军侯霍去病封狼居胥,一战定鼎。四战而败匈奴,后人只知大汉军威宣于塞外,却不应该忘记,战河南之地前,汉军多败。正是先前的这些败仗,让汉军锻炼了军队,选出了将帅,也试探出了虚实。所以对党项之战,急不得,开始纵有些少败绩,也不应过于在意。关键的就是,要从这些败仗之中,学到要学的东西。”
赵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一个公字,一个诚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何其难也!”
“确实是难。人终究是有私心的,有七情六欲的,佛家所谓知见障,总有这里那里做得不完全到位的地方。只要臣谨记初心,不囿于成见,总能克服困难,报效陛下!”
民族关系最难处理,特别是河湟之地又是民族关系最复杂的地方。说那里是吐蕃和羌人的地盘,其实人口最多的却是汉人,而这些汉人又胡化一百多年了。反过来,那里的蕃胡又不同程度地汉化,跟其他地方的蕃胡并不一样。特别是上层,无论从习俗到文化已经跟汉人无异了。到了那里之后怎么跟他们打交道,哪些需要拉拢,哪些需要打击,很不好拿捏。千万不要以为胡化了的汉人就比蕃胡更加好说话,那也未必,实际上是要看各自所属的部族,看头领,分别对待。汉、藏、羌三个民族本是同源,又这样一两百年混杂在一起,是一个跟其他地方都不一样的群体。
徐平有在邕州的经验,知道处理这些问题最重要的是实事求是,历史上的事情是个什么样子就是个什么样子,该赞扬就赞扬,该批判就批判。千万不能为了讨好哪一些人,就不问是非和稀泥,甚者是颠倒黑白,那样哪怕是有一时的效果,也会留下无穷后患。在他前世是有教训的,本来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对少数民族优待,最后却成了不问是非。
凡是历史上讲到少数民族,一定要讲受到中原王朝的压迫,少数民族领袖一定是英明神武,中原王朝的帝王和文武官员一定是昏庸无能,这几乎成了一种政治正确。甚至一些历史上没有任何正面贡献,一心分裂国家,满手血腥的野心家,也被洗白。
你既然竭力鼓吹历史上的分裂者,涂脂抹粉打扮成英雄,那现实中的人为什么还要心向中央?阻止少数民族分裂的不能称为民族英雄,因为怕伤害某些人的感情,杀人盈野的分裂者刽子手却被捧上神坛,不允许有一点抹黑,这不就是鼓励现实中搞分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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