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铉推掉了递到面前的钱袋,从怀里摸出五枚银钱来——白银当贯,这就是五贯钱——放到了托盘上。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韩铉向周围团团做了个揖,“就当是小子请各位见义勇为的义士们喝杯水酒吧,若不是各位听到声音就赶出来,小子兄弟俩免不了要为小人欺辱。”
蔡七做得漂亮,韩铉回得也漂亮,惠及众人,就迎来一片欢呼。
“小员外好大方。”
“小官人真是豪爽。”
“小官人日后肯定是做相公的料。”
赞叹声中,蔡七一声长笑,“小官人果然是仗义疏财。既然小官人如此豪气,老蔡也不敢吝啬,今日各位客官的酒饭钱,就当我老蔡请客,全都免了。”
欢呼声更加高涨起来,蔡七走近了来,“两位小官人,在下已经让人去置办水酒,还行两位能够赏脸。”
韩铉摇摇头,坚定的道,“多谢蔡兄盛情。只可惜家里管得严,又有幼弟在此,家慈正倚门而望,实不敢多留。恕小子失礼,得先告辞了。”
在蔡七看来,韩铉兄弟的身份绝不简单。只看装束和言谈举止,就知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便是官人家,门户低一点的也培养不出来。
他们看着是被讹诈的受害者,可在大喊有贼的时候,其实做哥哥的已经把那解麻子给打翻了。
做弟弟的没被解麻子三人吓到,听了兄长的话去叫人,这胆气,京师里的小衙内已不多见,而做哥哥的更是有勇有谋,能一下,却绝不硬来,懂得集众人之势,绝非那等恃武而骄的浑人,可见家教不凡。
真要让蔡七来猜,这两位怕是哪位太尉家的子弟,现在就吃着朝廷俸禄的。如果能趁机与这一家攀上交情,自己也不必在刘家瓦子这一个小水潭里盘着。
只是韩铉的拒绝不留余地,连尊长都拿出来当理由,蔡七就算再想留人攀交情,也不能让人不顾母亲的等候,在外吃喝玩乐,劝说的话全给堵在了肚子里,也暂时息了一份心。
“难得小官人一片孝心,蔡七就不敢多留了。累得尊老夫人担心小官人,就是蔡七的罪过了。”蔡七很干脆的放弃,现在留个好印象,日后还是会有机会的,“是否叫一辆马车过来。”
韩铉点头,“有劳了。”
被蔡七一路送上了马车,韩铉很谨慎的吩咐车夫去州桥——那一片,东京城中人流最密集的地方。
上了车,车厢里再没有了外人,韩铉放松了下来。双腿架在对面座椅上,身子舒服的靠上椅背。
方才的一番遭遇,让他大感刺激,在家里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紧张有趣的好事了——谁敢讹诈宰相家的子弟?
最后出来的那个蔡七,看起来也是个市井中颇为奢遮的人物。也是呆在家里所结识不了的。
这辆马车应该是蔡齐特意选的高档车,车窗上都嵌上了通透的玻璃。坐在对面的韩锦,正好奇的透过车窗,望着窗外的街市。
韩铉看着弟弟,今天情况不对,等来日甩下七哥,自己单独前来,倒是能打个交道。
‘咦。’
韩铉突然坐直了身子,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发现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差点给忘了。
“七哥。”韩铉低声问韩锦,“你怎么想到要叫人的。”
“阿爹说的啊。”
韩锦偏过头,大大的眼睛圆瞪着,很讶异的望着韩铉。
“阿爹说的什么?”韩铉没闹明白。
“阿爹说过的啊。”韩锦很自在的晃着两条小短脚,“万一遇到事,不要怕把事情闹大。”
啊,韩铉也想了起来。
他们几兄弟打小儿就听过父亲从农夫之子到宰相的传奇故事。
其中父亲扬名立万的那几桩,秉持的都是一个宗旨——只怕事情闹不大。
不管实力上有多少差距,只要拿到光天化日之下,就必须遵循绝大多数人都认同的规矩,只要抓住这一点,即使区区措大,也可傲视王侯。
今天这件事,就是韩锦的一声大喊,才顺顺当当的解决了问题,否则就是自己独逞匹夫之勇。
也许那也很痛快,不过跟韩锦这种只喊了两嗓子的轻松比起来,就显得蠢笨了许多。
“好小子!”
韩铉笑骂着,手伸过去,用力搓了搓韩锦剃光的头皮。
韩铉已束发戴冠,韩锦却还留着孩童的发式,但这一回,韩铉却知自己输给了弟弟。
“对了。”韩铉又想起了一件事,他郑重的告诫弟弟,“七哥,别忘了,今天的事,谁也不能说!不然下回就不带你出来了。”
韩锦才点头,突地车子一顿,就停了下来。
到了吗?这么快?
韩铉念头刚起,车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韩铉,韩锦,还不下车!”